知己知彼,这是瑟普斯看来最为稳妥的方法,但显然的在斯巴达,这很难做到。
所以当这些勇士站在他面前对他宣誓效忠的时候,瑟普斯是非常惊讶的。
似乎上天也在眷顾他——从阿尔戈斯开始,这场战事就意外的顺利。
树林里一片寂静,被清凉夜晚洗刷gān净的血腥气再一次蔓延在空气中。
奴隶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杀死,安静而严肃的气氛让摆出顺从臣服姿态的墨伽拉勇士们脊背发凉。
没有任何一个勇士畏惧死亡,但等待宣判的时间还是让人焦躁不安。
瑟普斯看着那位勇士首领,眯着眼没有让人察觉他的眼睛变成了如同老鹰一般的金色。
并不属于人类散发出来的压力让这些几乎没有经历过真正战争的勇士们浑身冷汗淋漓。
半晌,瑟普斯才开口说道:“我没想到。”
没有人说话,斯巴达的勇士们光是从气势上就完全碾压了这群单膝跪地前来投诚的墨伽拉人。
斯巴达年轻的国王所谓的没有想到指的是什么,墨伽拉的勇士首领有些猜不准,事实上如果斯巴达还是从前那个样子,他是绝对不会带着他手下这群年轻的勇士们来投诚的。
因为从前的斯巴达征服了一个地方之后,带来的是毫不留qíng的扫dàng和屠杀,没有任何一个被斯巴达拿下的城邦会天真的认为斯巴达会放过他们一马。
斯巴达人很少会从事经商或者其他的事qíng,他们的奴隶和财富,都是从这些战争中夺取而来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斯巴达的新国王出现之后,被斯巴达重新整顿了的城邦并没有遭到灭顶之灾,除却惯例的杀死国王和继承人,以及一些不愿意投降的人之外,大部分城邦的原住民都被留了下来。
这即便是在整个世界都是相当仁慈的事qíng了。
人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城邦被铁骑踏破之后,自己将会被充作奴隶甚至被杀死,这是整个世界都认同的规则。
然而斯巴达却打破了这个规则,这让那些对斯巴达从来只有畏惧的城邦心思活络了许多——就比如墨伽拉的这位勇士首领。
瑟普斯知道动歪心思的人肯定会有,但时间和习惯却会消磨掉一个人的很多qíng感。
尤其是斯巴达那样苛刻的训练和整体对力量以及阿瑞斯的崇拜,是比从前的军队更能洗脑的存在。
瑟普斯相信,这种处理方式的良好结果很快就会被一些聪明的领导者认识到,而且迅速的选择学习和施行,而别的一些人——比如不得志的有识之士,比如无家可归的流làng者,还有某些被夺取了平民身份却在努力抗争的人,将会找到除却自己城邦之外的容身之所。
隶属斯巴达的所有城邦,欢迎一切有能力的人进入,即便是奴籍的人也有机会让你成为平民,甚至后代变为贵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qíng。
瑟普斯对于这种宽容的制度相当的有信心。
“我想过墨伽拉会投降。”瑟普斯直接盘着腿坐在扑了毯子,夜露浓重的糙地上,感觉有点儿湿润,并不是很舒适,“但我没想过,墨伽拉的勇士会率先过来——我第一次见到抛弃自己城邦的勇士。”
任何一个平民、奴隶甚至贵族前来投降,都在瑟普斯的意料之中。
唯独勇士不可能出现这样的qíng况。
就像从前的军队,失败了,在国王的领导下投降是很正常的事qíng,但现在还没打起来,这群勇士却都直接跑了过来,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叛国。
叛国者在任何地方都是不会有多受欢迎的。
“尊敬的斯巴达国王。”勇士首领这下猜到瑟普斯的意思了,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但他既然已经带着他属下的那些勇士们来了,那他就得对他们负责,“我的勇士们还很年轻,我不希望自己和他们的生命被无能的墨伽拉王无辜葬送。”
每一个愿意成为勇士的男人,都有一颗血xing且无畏的心。
身为首领的人更是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被挑选成为守卫这座城邦的勇士时那份激动的心qíng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现实却将他一腔热qíng浇了个通透。
他不想让这些年轻人们还没来得及触碰自己心中的梦想就被当做探路的pào灰折在这场注定没有赢面的战争上,所以他选择带领他们来投降。
被斯巴达收编也比在墨伽拉消磨生命要好得多。
“无能的墨伽拉王。”瑟普斯微微顿了顿,语气略带讽刺,他看着这群勇士,却没从这些勇士们眼中看出哪怕一丁点的愤怒——这跟当初有人对瑟普斯无礼时愤怒的挺身而出的斯巴达勇士截然不同,没有任何一个勇士对这个评价感到不妥。
瑟普斯不禁在想墨伽拉王到底是有多失败才会混到这个份儿上。
失败到连自己的勇士也对他毫无忠诚维护之意。
瑟普斯这下却是没话能说了——他以为至少会有一个勇士跳出来反驳他,然后将那个勇士处死给这些墨伽拉勇士们一个下马威,这样更好方便收编。
瑟普斯没有再说什么,他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斯巴达领袖,站起身来。
几个领袖面面相觑,有些诧异,视线再落在墨伽拉的勇士们身上时就不是那么平静了。
这六年来他们拿下的城邦不少,但那些城邦的勇士们几乎都选择了殉城而不是投降。
墨伽拉的这群投降的勇士,算得上是这么久以来的头一份。
投降的勇士并不能得到别人的欢迎,这种事qíng不管从什么方面说都不光彩,何况,绝大部分人都觉得,有一就有二,这一次他投诚了斯巴达,下一次是不是就会变成其他的什么城邦了呢?
斯巴达并不需要这样的懦夫和叛徒。
可是国王却要他们将人留下来。
斯巴达的几个勇士领袖沉着脸将这些勇士接收了,把那位领导者拽出来要求他将墨伽拉城内的一些qíng况jiāo代清楚。
真投降还是假投降,回头找几个奴隶斥候去探看一番就明白了。
与斯巴达军营地里有些微妙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是,墨伽拉王已经好几天睡不好觉了。
最开始派出奴隶和勇士前往那个似乎会吞噬生命的树林的决定,让他失去了城邦的主力勇士,剩下的不是年龄太小就是过于苍老,担不了大任。
墨伽拉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不管派遣谁,最终的结果大概都是这个。
比起纠结还不是自己的原因,他更加习惯于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比如一点儿都不搭理他的求援的雅典和萨拉米斯岛——不过萨拉米斯岛和雅典都是一样的,同一个统治者一点儿都不愿意伸出援手。
墨伽拉王觉得从雅典成立之后每年上贡的东西都打了水漂。
当然现在最应该纠结的问题不是这个,墨伽拉王觉得自己的城邦怕是真的要不保了。
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脖子上高悬的刀刃在阳光下泛出的寒光刺入了他的眼睛,似乎随时就要斩下来。
这种让人手脚冰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尤其是在感觉到死亡脚步降临的时候,墨伽拉王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眼睛里血丝密布。
等待死亡是一种煎熬,墨伽拉王现在宁愿面对正面进攻的斯巴达,而不是画风变得这么诡异的qiáng大城邦。
至少不会有这么煎熬的感受,他想。
“陛下!”一个年轻而清脆的声音在他的卧室门外响起,“我们抓到了一个斯巴达派过来的探子。”
墨伽拉王一愣。
探子。
他打了个哆嗦,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
像极了锈蚀的气味儿,带着令人心惊的暗红,背后紧随而来的是让人脊背发凉的死灰。
瑟普斯看着手中的火把,眯了眯眼。
火把的亮度比以往暗淡了很多,并不是错觉,今天为了维持与之前相同的亮度,火把多点了很多。
“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概是油的问题。”斯巴达负责后勤的勇士挠着头这么说着。
瑟普斯偏头看了他一眼,向他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斯巴达的勇士不知道的事qíng,他却是知道的。
光明的力量在减弱。
紧随着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之后,她的兄长也不幸中招了。
所以说世界末日——或者说是黑暗时期到来之前,总是会有一些征兆的,只是这些细小的征兆很难被发现,等到明显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阿波罗也彻底沉睡了,应该怎么办。
瑟普斯皱了皱眉。
没有光明,没有太阳。
冰冷和黑暗将会从冥府蔓延而上,将整个世界都占据。
瑟普斯摩挲着手里的火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白天派出去的几个探子的回归将营地里有些冷清的氛围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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