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没必要再去找这些欺骗她的人复仇,一切恶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的丈夫,甚至是她刚成年的孩子,都再三叮嘱她,不要试图跟天帝对抗,玩yīn谋还是阳谋,她都不是天帝的对手。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那老滑头故意制造出自己闭关的假象,让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天大的空子。
以姜雪时原本的罪名,最多在封印里关上一两百年,天帝必然找不着其他把柄。
而现在呢?
那个老滑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结界里加了西王母的归云罩,把她孩儿命魂里的天冲、灵慧二魄,撞出了躯体,永远锁在了结界里。
这样下三滥的yīn招!
应龙夫人却无处诉苦,是她自己违背天规在先,天帝也没有义务告诉她结界加了什么“料”。
如果一年之内,不能把二魄救出来,这二魄就会永远消散。
而她的孩子,也将彻底变成傻子。
好一招杀jī取卵!
这样一来,天帝既不需要败坏名声,去对一个孩子下杀手,也永远没了后患!
谁会惧怕一个天赋极高的傻子呢?
苍天无眼!
世人皆知,她的孩子自幼聪慧绝顶,又极好脸面,若是有一丝心智尚存,看着自己这副痴呆模样,必不愿多活一日!
想着,应龙夫人的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
昨夜,应龙夫人梦回十年前,那是一个温暖午后——
有侍女在小尊上的衣柜里,翻出一盆银锞子,立即上缴到夫人面前。
应龙夫人知道,这些银两,是那小龙崽子私下里跟人下棋,赢回来的“战利品”。
于是,她让侍女把龙崽子带来问话。
“这钱是哪里来的?”她坐在贵妃榻上,摆出严母的神态。
胖嘟嘟的小龙崽子站在椅子边,看了看茶几上装满银锞子的小铜盆,满脸稚气地回答:“叔公姨母过年的时候……”
“他们每年只给你包一两银锞子。”她看着那头说谎的小龙崽子,严厉的说:“所有的都算上,每年只有十两压岁钱,而你才六岁,就算一分不花,也只有六十两存银。
你再看看这铜盆里,像是只有六十两的样子吗?!”
她要这小崽子承认赌钱,而后诚恳道歉,并发誓没有下次。
随后,那小龙崽子看了看铜盆,又看了看娘亲,认输般低头嘟囔:“看来本尊只能说实话了。”
她被小家伙故作老成的模样逗乐了,却还是板着脸,道:“你说,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六岁的小尊上抬起胖嘟嘟的脸,一脸诚挚地开口:“娘,您知道聚宝盆吗?就是这只铜盆,孩儿有办法让它不断吐出银锞子,只要您别多问……”
于是,小尊上的屁屁就被应龙夫人打红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过夫君,可她那看似威严的赤瞳丈夫却笑得前仰后合,不但不为孩子蹩脚的谎话而羞耻,反而说这小龙崽子机智过人,长大后必成大器……
她在梦里满心郁闷,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站在天虞山的结界外。
梦里的她迷迷糊糊,又莫名担心着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让她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那个白衣身影,从破开的结界飞撞了出来!
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姜雪时没有去抓那小狐女的手,而是迈步走到她面前。
她看见自己的孩子,神志清醒地站在面前,口齿清晰地喊她:“娘。”
她开心坏了,伸手搂住姜雪时脖梗,哽咽道:“娘以为你再记不起娘了!”
“恐怕确实记不了多久了。”
耳畔传来她孩子冰冷地嗓音,带着莫可名状地怨恨。
她慌张抬起头,虽然满心的愧疚,却还是好qiáng地争辩:“娘都是为了你好!娘怕你独自困在结界里难受!”
姜雪时轻笑一声,笑容苦涩地自嘲:“是的,我看得出您有多么在意我的感受,尤其是看着桑诺在眼前惨叫,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应龙夫人心里顿时怒火冲天,咬牙切齿道:“你还想着那只狐狸jīng!”
“您说您不希望我难受,我也只能靠想想她来缓解难受了。”
“我不许你想!”
“是的,您从来不许我做我想做的事。”
应龙夫人仿佛被扼住喉咙,难以呼吸,痛苦地看向姜雪时:“你恨我?”
……
她想知道答案,可梦在此时戛然而止,满脸泪痕的她,在侍女的叫唤中醒来。
梦醒后,应龙夫人的愤怒无处发泄,于是把阿桐和桑诺都找来,想证明害了姜雪时的不是她,而是这两个引她进入陷阱的人!
可桑诺和阿桐都不承认罪过,这让她愈发痛苦,脑子里还残存着梦里孩子的控诉。
她恨我?
不,她不能恨我!
我是她母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
桑诺被抬出双雪殿时忧心忡忡,不是因为应龙夫人莫名其妙的指控,而是因为临走时,应龙夫人崩溃地泪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尊上明明完好无恙,应龙夫人为何还不满意?
之后的几天,桑诺再三追问梅姨,却都没有得到答案。
一种qiáng烈的不安感充斥心头,她决定偷偷去探望尊上。
第87章
偷偷探望龙崽子的计划难度比较大, 尤其是在桑诺如今的身体状况下。
除了努力配合梅姨的治疗, 恢复自如的行动,她还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召唤鬼煞,代替自己去殿外游dàng。
经过之前仙泉水的浸泡, 桑诺的散合功法,已经可以将自己的感官, 附着于鬼煞之中,让它们成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一些自己不能去的地方,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过, 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妖力储量微薄, 遣出的鬼煞,最多只能去到距离她一里内的地方, 而尊上的寝殿, 与她隔着两倍的探视距离。
即使如此,桑诺还是积蓄妖力,遣出了一只鬼煞,让它四处游dàng,碰碰运气,万一撞见出门散心的龙崽子呢?
可惜几天过去, 还是没让她碰上运气。
担心这样的妖力消耗,会延缓身体康复,桑诺正准备收回鬼煞, 忽然听见一群陌生男人的议论声——
“小尊上已经醒了有几日了,至今没露面,我看这消息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嗓音回应:“夫人这些天来也没有露面。”
另一个语带嘲讽地说:“这是自然,夫人忙着照顾被她自己整残了的小宝贝,哪里脱得了身?”
“唉。”老者道:“看来,咱们钟山是指望不上继承者了。”
“我真不明白,尊上平日如何的聪明绝顶,怎么会任凭夫人胡来!”
“你没听说?那几个护法走漏了风声,貌似是因为一只狐狸jīng。”
什么狐狸jīng?桑诺听得浑身一紧,下意识驱动鬼煞,寻找声源。
鬼煞的眼睛看到的画面有些模糊,她隐约只能看见不远处的屋门外,悬着“内廷军机阁”的牌匾。
议论声就是从那屋子传出的,桑诺cao控鬼煞过去,贴在屋子的窗边偷听。
“他们说,尊上是因为瞧见那狐妖命悬一线,qíng急之下才撞出了结界。”
“这怎么可能?就算尊上与那狐妖的风流秘闻是真的,也不可能就为了一只睡过的狐妖,不顾大局啊!”
“我看未必。”一个高亢的嗓音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孩子再怎么聪明绝顶,也只是个十六岁的龙崽子。这样的年纪,理智受太多因素左右,在咱们看来虚无可笑的qíng爱,反而是她最大的威胁。”
“哼。”另一个男人显然不服:“我在尊上手下谋事两年,对她的英明才智再清楚不过,凭你们如何散步谣言,我都不会信!尊上怎么会把小qíng小爱,放在钟山的荣rǔ之上!”
老者低沉地叹了口气:“怕还不只是荣誉呢,咱们小尊上,是把那狐妖的xing命,放在了一切之上,包括荣rǔ、责任,甚至自己的xing命。”
“是啊,毕竟太年少,谁没有过愚蠢的冲动呢?第一次摘下的花,总想用稚嫩的肩膀誓死捍卫。”
……
桑诺听得满心惊骇,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说尊上?
什么愚蠢的冲动?
第一次摘下的花……是在指她吗?
她很想继续听下去,可是妖力无法支撑,鬼煞很快消散,回到了她的封印里。
得到这些讯息,并不能让桑诺感到安慰,反而愈发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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