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闻言,不得不赞上一回,“这胆量让人说什么好。”
“太子在江南并非只能依靠孙家……此事入了太子的耳朵,太子纵然没和小舅舅翻脸,却也不肯再像以前那么信任孙家了。”
贾敏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林海笑了笑,“孙家老太爷终究老了,孙家想维持住如家的体面,还是得靠太子。”
贾敏面对丈夫,完全可以想什么说什么,“想讨好太子也不难。无非就是两条,银钱多多益善,拿来收买人心再合适不过,另外……就是手里有兵了?”
跟妻子聊天就是舒坦。林海颔首道:“谁说不是?”
“也就是说泰兴那几百私兵原本还真是为太子准备的?”
林海又点了点头。
贾敏好奇道:“这我就不懂了,直接用银钱和恩qíng收买一两位将军,以及他们的副手,或是手下的校尉,不是更好?”
孙老太爷在军中本就威望不凡,能投靠太子,还有好处拿……只要不是跟着太子~造~反,会严词拒绝的将领能有多少?
林海笑道:“孙家人胃口越发大了,只想做成无本的买卖。”
贾敏正吃茶润喉,闻言这口茶水险些没能顺当地咽下去。见她面色不对,林海赶忙扑过来按揉胸口,轻拍后背。
贾敏顺过这口气,才惊叹道,“这是破家之源啊。”
可惜孙家在江南做了太久的地头蛇,似乎忘了有阳奉yīn违这回事。
其余皇子在江南纵有一二耳目人手,也都是纯看热闹的水平,真正cha不上什么手。唯独五皇子与八皇子之母陈妃娘娘亦是江南人,祖父做过江苏巡抚,父亲也做过布政使,在江浙很有些人脉。
却说孙家二老爷给太子准备了点私兵,也是以备不时之需——这么点人想造反那是天方夜谭,但收拾个把不听话的臣子商贾却不在话下,捞得横财不说,还能把罪责推到沿江流窜的水贼身上。
反正打了太子的旗号,太子用不上,自家也可以用嘛。
主意打得好,却哪里知道孙家给这群私兵运送粮糙的“军需官”早为陈家收买。于是这批人究竟是给孙家还是给陈家cao练的,还是两说。
谁都没想到一场bào雨,让泰兴县令韩琦发现了端倪,在他摸到了这批私兵的行踪之后,果断将此事告知了林海,而林海一封密折报了上去……打了孙家和陈家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当时林海不知道这批人确实是孙家准备的,还以为孙家树大招风,白替旁人背了黑锅。不过随着他到杭州赴任,京中几位世兄和同窗先后递来口信儿,他也得知了真相。
而圣上圣明,他只是找机会关起门来,好生教育了两个儿子一通,但对待儿子们的母族却没这般慈爱包容,他先把孙家在扬州关的主事削了,又把陈家一位监察御史调回了京城。
林海不由感慨,“孙家比陈家损失大得多了。”
扬州关主事经手船税商税,是个肥差,没了这个位子,孙家还不知怎么心痛。陈家那位御史好歹官位还在……贾敏道:“难怪。五皇子忽然关心起咱们姑娘来了。”
她好歹也是父亲jīng心教导长大,五皇子的心思并不难猜。
话说,五皇子早就猜准父皇要重用林海之心,而且江南私兵一事bào露,林海也是秉公处置。五皇子心胸不宽却也并不算狭隘……江南事发,好歹孙家比陈家惨……得多。平心而论,在整个江南,四品往上的官员虽然大多跟孙家并不亲近,但真正一点都不畏惧孙家的……林海正是其中之一。
五皇子的亲舅舅也多次向他推荐林海,这种人物纵然拉拢不着,保持亲善也就够用了——毕竟林海是货真价实的简在帝心,太过亲近反而会让圣上把两家一起“记上”。
而五皇子打发侧妃去荣府,做出副有心迎娶黛玉的模样,纯粹就是探一探林海的态度。若是林海不反感,从荣府挑个侧室以示亲善,五皇子也不介意自己王府后宅里多个女人。
无奈五皇子的心思林海贾敏都心如明镜,贾珠都知道五皇子并非看中自家妹妹,甚至贾母尚且感觉到哪里不妥,来信向女儿讨主意,偏偏贾政与王夫人夫妇始终心存“妄念”。
不过贾敏无意出手阻拦,跟头必须得亲自摔了,才知道疼,省得整日里以国公府当家人自居,不知天高地厚!
至于孙家今后的态度,就更一目了然了。早先丢了巡盐御史,如今又没了个钞关主事,孙家长房影响不大,但其余几房日子就颇为难过了。
林海暂代布政使的这段时日里,孙家会比以往更热衷于敛财,可不就跟林海……杠上了。
对聪明人,话不必说尽。林海笑道:“辛苦夫人了。”
夫妻一体,自己的~政~敌和对手总要最先让夫人知道,也方便她立时调整态度——江南本地豪族之中偏向孙家的数不胜数,妻子有孕更该早早防备。
倒不是担心哪家太太跟对妻子出手,而是少了妻子尽心看顾,女儿身边会多出些碍眼的东西。
老爷的未尽之意,贾敏听得真切,“我月份还浅,不好经常出门走动,我让黛玉跟着我学学管家。等胎坐稳了,该如何便如何。可惜妙玉她娘快生了……否则还能请她帮把手。”
林海笑道:“韩兄可着紧这一胎呢。”跟我都快差不多了,只要有空,真是妻子走哪儿他跟到哪儿。
贾敏亦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却说自从韩琦升官,韩家太太又有孕在身,内宅庶务便全由妙玉执掌。于是妙玉来得比以前少得多,好在住得近,女孩子的书信倒是随便写。
黛玉和妙玉最近jiāo流起管家妙招,甚至在书信中感慨,万幸家中没有姨娘,也没有庶弟庶妹,不知少了多少幺蛾子。
妙玉先说起自家姨娘是如何“不见的”:父亲入狱,姨娘们顿生大祸临头之感,只跪在有孕的母亲跟前痛哭不已。
凄凄惨惨戚戚,让本就憔悴的母亲头疼疼到了脑仁儿里。
幸亏父亲不在家,却留得一笔家财,妙玉便做主给姨娘们分了银钱,主动放她们离家。父亲归来,不仅不怨,反倒大大褒奖了她一通,还特地写了文书到官府归档。
只是随着父亲官复原职,甚至升了知府,那两位曾经的姨娘和他们的父兄托中人说和、求饶过好几次:无论如何都想回府继续伺候大人。父亲不仅把中人赶出了门,还暗中命人把两家人打发到了西南。
这样家里才算彻底安生下来。
看着这封来信,妙玉姐姐那副在庆幸之余还带着股子得意劲儿的模样,几乎就在眼前,黛玉回信自然当仁不让:我家的姨娘早让父亲打发了。
却说三天后,小姐妹俩见面,妙玉佯怒道,“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黛玉不答,只是抿嘴笑个不停。
妙玉轻哼一声,转瞬便换了张笑脸,“还没恭喜你呢。”
黛玉笑道:“多谢。”言毕还一本正经道,“祸福相依,现在还不知道往后怎么样呢。”
妙玉道:“这是你该愁的?”
黛玉继续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妙玉拉住黛玉,正色道,“这话在理。咱们亲近我才跟你说……”她抬手指了指自己,“这才多久,已经有人要算计我的婚事儿了。你得多多留心才好。”
她父亲韩琦又何尝没有一二传递消息的亲信?
不到四十的从二品大员的嫡长女,不知得有多少人惦记。妙玉继续出主意道:“你自己一个,就少出门。”
黛玉无奈道:“母亲有孕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好珠大哥哥会照看我。”
说着小姐妹两个肩并肩坐在一处,有点相对无言的意思:二人在信中说起自家曾有的姨娘,何尝不是感慨羡慕父母感qíng深厚,换做她们,将来出嫁也不知能不能有一段像爹娘这般的好姻缘。
过了一会儿,妙玉才开口道,“明年chūn闱,你珠大哥哥可要回京去?”
“珠大哥哥说了,要再下一科再下场。”据父亲说,珠大哥哥明年下场,名次不过在二甲末尾三甲前列之间,考了也用处不大。
妙玉的爹亦是进士,闻言也叹道,“父亲常说当年若是稳得住,等等再考,兴许能好一些。殿试定终身,不能不谨慎。”
黛玉又问道:“族里亲眷可还经常上门?”
妙玉道:“他们要‘重归于好’嘛。见到我父亲都恼了,哪里还能接着没眼色。他们退后一步,父亲也就给了点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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