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兄弟俩一门双侯的荣光与富贵都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真眼光挣来的,贾敏佩服有加。
至于前世两位表哥在母亲在世之际都鲜少跟荣府往来,那纯粹因为三个字“道不同”。史鼐对容家的态度,已经很分明地表达了他们兄弟的倾向。
此刻史家太太忽然道:“倒是王大人侥幸……听说又调了回来?”
一听这话,贾敏暗笑:果然亲近了不少,连跟王子腾不合,就肯这么直白地说给她听。
王子腾和史家两个表哥瞧这意思怕是早有龃龉。
“王家表哥”年纪比老爷大了十好几岁,以前也曾每月都有书信往来,可自从孙家败落,王林两家已经疏远了许多。
老爷就任陕西布政使之后,双方更是默契极了,来往书信更是一点政事都不再提起。
却说王子腾回京一趟,平调成了甘肃布政使,原本在他想来,花费不少心血银钱,陕西布政使这位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因为陕西布政使与甘肃布政使平级,但陕西乃是西北诸省之中最要紧的,也是比较富裕的地方,因此陕西布政使在西北几位布政使之中也是言语分量最重的一位。
再往深了说,战事一起,粮饷调拨,都要从陕西布政使这儿过手。若真是有心为难,陕甘总督容敬也能让这位布政使拿捏一下。
所以听说自家老爷做了陕西布政使,越发肯定圣上对老爷的器重和期望。
若是让王子腾如愿掌管了陕西民政财赋,再加上升任陕甘总督的容敬……圣如何不投鼠忌器?
须知容敬不仅才智不凡,更是……志存高远。
贾敏嘴角上挑,但眼中却没半点笑意。
史家太太看得分明,便又低声道,“当年王大人与孙大老爷走动频繁,还说有意给我们老爷引荐,我们老爷含糊着没应,结果有一日亲戚们吃酒,孙大老爷不请自来……那会儿我们老爷可是带兵的将军。”
落在有心人眼里,能不让人家往深处想?无事时还好,万一就千里之堤溃于蚁xué……呢?
史家太太顿了顿,难掩怨恨之色,“这种事不是做了一回两回!”
贾敏拍了拍表嫂的手背,“想惹就惹,想躲就躲吧。”
“可不是,不得不让自己宽心。反正此一时彼一时,大家各有前程。”史家太太释然一笑,又话锋一转问道,“黛玉明年就十三了吧?”
贾敏应道:“是呀。”
“这一转眼就是大姑娘啦。”史家太太笑问,“表妹可有打算?”
“我们想多留黛玉几年。”
二品高官的女儿不愁嫁,现在也是他们夫妇对亲家和女婿挑挑拣拣的时候了。姜巡抚家的小公子因为黛玉对人家一直礼数周全但不冷不热,这婚事便不了了之。
话说史鼐夫妇育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一头一尾,女儿夹中间。长子比黛玉大三岁,女儿与黛玉同龄,小儿子年纪则跟珝哥儿差不多。
史家太太这话若不是帮人做媒……就是想为自家儿子探探口风。
贾敏可是记得珠哥儿说过,史家的表弟表妹都很懂事。这会儿估计也是黛玉正跟史湘雪在一块儿说话,而珠哥儿正带着表弟们在校场里……遛马。
史家两兄弟其实日子过得不错,家底不厚但胜在兄弟俩仕途一派光明,家里又不奢靡làng费,只是说起花用银子自在随意,跟林家这种诗书传家的名门没得比。
吃穿用度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给儿女不惜千金求购西北良驹。
于是在刚见到校场里黛玉和珝哥儿姐弟俩那三匹“爱马”,史家兄弟眼前一亮,奔着神骏良驹就过去了……史家太太回家问起儿子,儿子对林家大姑娘赞上三句,但说起林家的好马,两个儿子立时滔滔不绝……史家太太一时哭笑不得。
却说趁着关外无战事,又是冬天农闲,林海与新到任的同科施平一起,带足了人手到各州府行走视察。
黛玉和珝哥儿则跟着大表哥贾珠,兄妹三个在长安郊外四处闲逛长见识。
说来也是有趣,黛玉在她爹书房里“打下手”,看过了无数邸报和公文,再加上亲手参与过赈济的大表哥贾珠熏陶,她如今对田地出产相当感兴趣……顺带着对沟渠、水车、河堤、水井之类也有了点儿了解。
女儿的言行夫妻俩都看在眼里,而夫妻俩的态度也是……女儿乐意就好。
贾敏觉得女儿这辈子总算不再被拘在闺阁,整日里都让儿女qíng长绑住,女儿做什么都十分支持。
至于林海,比他媳妇更开明……
这天,他又从城外回到家里,吃点东西填满肚子,正歪在引枕上烫脚,就听他媳妇说黛玉今日又绕着北郊那块旱田绕了几圈,他便问,“她难不成还真想去打井?gān脆让她跟着去瞧瞧,让珠哥儿也去。”说着,又笑了,“黛玉按照文书上的数字算出产,准极了。郑先生前一阵子还特地向我恭喜。”
郑先生便是林海手下专管计算税赋粮饷的幕僚。
贾敏直点头,“我在郊外刚买下百十来亩田,听管事儿的说正要重新修整水渠,既然黛玉喜欢,不如让她练练手。珠哥儿中进士,就算入了翰林,也是要从县令做起,庶务政务一窍不通,这官恐怕也当得太辛苦。”
林海笑着应了,“正是这个理。”
第二日正是林海休沐,早起用过饭,夫妻俩便把女儿叫到眼前,贾敏先递过去一千两银票,“拿着。”
黛玉先双手接过,才挑起一边眉毛,好奇道,“爹娘这是怎么了?”
贾敏笑道:“你最近着迷什么,爹娘哪有不看在眼里的?光说不练也不成,gān脆给你点儿银子,亲手试试去吧。”说着,还捶了下林海的胳膊,“万一弄出什么门道,你爹就不愁政绩民声了。”
“谢谢爹娘!”黛玉笑眯眯地收起这一沓子银票,就做到母亲身边抱住母亲胳膊轻轻晃悠起来,同时母亲这番话她也真正上心了。
林海看着母女俩又腻在一处,故意道,“这个谢,也就是捎带上你爹吧?”扭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个大盒子,“爹怎么好空手?”
黛玉从母亲身畔挪到了亲爹的这边,打开盒子一瞧:是一套梦溪笔谈……每一页都带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和心得。
黛玉立时乐得……露了小白牙,她一手抱着书匣子,另一手挽住她爹,“谢谢爹爹。”
林海心中得意,却不忘劝勉一二,“这套书是从工部侍郎王大人那儿讨来的,他在水利灌溉上极有建树。”
黛玉郑重道:“女儿定会用心,也定会珍惜。”
话说这位工部侍郎王大人虽然面上不显,但素来看好二皇子,此人也是请贾政辞官的那位上峰。
也正是这位王大人在书信中告知林海:贾政跟孙家牵连不少,却也未必因此丢官,但贾政身在工部十余年,地质水利一窍不通,见势不妙又不醒悟,还有想找太子诉苦再拖后腿的嫌疑……这才真是没救了。于是王大人也gān脆做了回恶人。
丢官始末贾政他自己都不大清楚,但林海却是毫无隐瞒地告诉了贾敏。
这回又从王大人那儿弄来套“宝书”,贾敏心知老爷又结jiāo了新友人——带着批注和笔记的书册委实难得,更别提这种出自名家之手的。jiāoqíng不到,人家肯定不送。
论经营人脉,真是没几个能比得过老爷的,贾敏心中得意,看向林海的眼神越发柔和。
黛玉腻乎了爹娘一会儿,发觉他俩已然又眉目传qíng起来……她gān咳一声告退而去。回到房里,她更耐不住“宝书”的诱惑,赶紧坐到案前仔细研究起来。
说完女儿,就轮到珠哥儿了。
今年已是年底,后年chūn闱贾珠又得早作准备,因此能待在他们夫妇身边的日子也就剩下一年半。
贾珠一直笔耕不辍,写就的文章都由姑父林海评点。他早知道自己一甲很难,但二甲不出意外的话倒没问题,那么眼光就该放得远些,不只考虑chūn闱以及殿试,还要仔细琢磨中进士之后的选官。
等贾珠礼毕,林海开门见山,“可想过殿试之后的前程?”
从入秋开始,江南那帮子与孙家有牵扯的官员便一一去职定罪,空出的位置不少,圣上这回破格提拔了几位纳捐出身的官员去填补空缺,但更多的还是从其他省份调任,以及抽调翰林院中的进士递补。
也就是说如今的翰林院人数不足,那么下一届殿试之后,纵然二甲进士也有颇多名额入选翰林院……话说本朝一甲进士直接成为翰林,二甲进士想进翰林院那就得再考一回……至于三甲gān脆与翰林二字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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