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兄弟说话,贾琏便问,“听说大哥在庄子里出银子打了几眼井?”
“是啊。你也听说了。二弟平素不是不爱关心农事吗?”
贾琏总觉得今日的堂兄很是yīn阳怪气,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说,“弟弟是听你弟媳嘀咕的。”他自觉他媳妇凤姐儿在大哥面前也颇得脸面。
“听说今年要旱,提早做些准备罢了。”无忧诚恳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你那二婶和你媳妇舍不得……为点银子都能要人命的王熙凤会舍得几百银子打井修水渠。
贾琏没接话,而是道,“我爹和二叔请大哥过去说话。大哥得了实缺,不是不该正经宴请一回?咱们两府好久没什么大喜事儿了。”
无忧笑道:“不急。我这终究算不得大喜,大喜还在后面。五品千总可不值得~cao~办,让旁人知道怕是会笑话咱们家眼皮子浅。”
贾琏一噎:今儿堂兄这是怎么了?平素最爱热闹的不就是他吗?
无忧依旧笑眯眯的,“走吧。两位叔叔该等急了。”忽然想起,这事儿还没跟郊外道观里的便宜老子贾敬说过……这位贾府唯一的正牌进士,透明成这样也是奇迹。
根据贾珍的记忆,贾敬与废太子私jiāo不错,太子坏事,贾敬便有眼色地辞官告老,把爵位传给了儿子不算完,自己则gān脆跑到郊外道观住着去了。
相比荣府那哥俩,贾敬已是难得的有担当。所以无忧便琢磨着,他跟贾蓉离京,就把贾敬请回宁府主持大局,顺便再把惜chūn再接回来。
宁府就算再“乌糟”,起码已经停止作死了。
却说无忧一路思量,贾琏跟他说话见他答话颇慢,就知道堂兄心中有事……转念一想,堂兄父子两个那是到前线挣命去,委实不适合庆祝。
于是到了荣府,无忧先去拜见贾母。老太太屋里一众婶子弟媳,也是各怀心思。作陪的贾琏还主动为无忧解了几次围。无忧回过神来,也感慨贾琏心地当真不坏。
却说贾赦爱~美~色~古~玩,无忧刻意把话题往这边引,贾赦便知道这侄儿不愿多说:上战场啊……贾赦自然不会为难。
到了贾政这儿……政老爷本心也不是要折腾无忧,而是他是真嘴拙,唠唠叨叨说了半天总是说不到点儿上,无忧看着他都生了恻隐之心。
好歹贾政反复嘱咐的就是注意安全,听上峰指挥,不要胡乱行动……但是荣府曾经的故jiāo,政老爷一个都没为无忧引荐。
这一点不出无忧预料。林海荐了贾雨村,而贾政直接就把贾雨村归入自己麾下。贾政护食,显而易见,从这一点上看,贾政与王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从荣府出来,穿过几道门便到了宁府,无忧老远就瞧见尤氏和贾蓉都守在门边翘首以盼……无忧哭笑不得,“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瞎cao心什么!”
尤氏没说什么,贾蓉却道,“老爷替儿子遮风挡雨,儿子都知道。”
贾琏也快三十的人,早早就捐了个同知,如今依旧没补上缺,贾蓉今年刚二十,就因为老子出手,得了个正经说话算数的实缺。
无忧拍拍便宜儿子肩膀,心中还挺庆幸:这小子比宝玉qiáng多了。
第二日,这父子俩早早启程直奔玄真观。
赶到地方,贾敬身着道袍,发髻梳得一根发丝都不乱。都快六十的人了,双眼依旧明亮,整个人无比清慡——怎么看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无忧和贾蓉上前见礼。
接过孙子捧来的清茶贾敬方不急不缓道:“你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将来如何自己做主便是。”
无忧一听,就直到老爷子心里不舒坦:要不是您老在道观里不问府中事宜,我哪里就这么把您忘了。
无忧对这老爷子颇有敬意,最起码够担当,是个汉子,于是他赔笑道,“儿子请父亲回去主持大局。儿子那个媳妇是填房,镇不住荣府的大大小小。”他为了让贾敬动心,更是出了个狠招,“儿子听说,元chūn要丫头颇得圣上青眼。”
贾敬立时眯了眼。
“真成了贵人,娘家说什么也得支持。花销一起算,好处可就难说了。”无忧把昨晚到荣府面见二位叔叔的qíng形详细说给了便宜老子,最后还特地道,“咱们家里算上田产铺面,也不过剩下十万多的家底。儿子和蓉哥儿若是都不在家,儿子走得也不安心。”
贾敬轻哼一声:这是什么话!忒不吉利。
不过他也是做过族长的人物,二位堂弟各扫门前雪的脾气哪里瞧不出来?弄不好二位堂弟,尤其是二堂弟还在抱怨他拖累了荣府。因此儿子这番话他深以为然。
于是贾敬道:“也罢。”
出门的时候只有父子俩加jīng挑细选后的长随,回家时就变成了爷孙三个。
贾敬回家的第二日便去荣府拜见贾母,之后跟两位堂弟聊了聊。午饭之前,贾敬老爷子以一副“老子出门万事摆平”的帅气模样归来,贾蓉又得了老子一个眼色,他立时就上前拍起祖父的……马~屁。
贾敬听了几句,才慢悠悠地点头,“成了。这嘴皮子上的功夫糊弄你上峰足够了。”
无忧笑道:“父亲,蓉哥儿的上峰是我啊。”
贾敬一摆手,“蓉哥儿明儿去把你姑姑接回来。总住在荣府也不成样子。”吩咐完,他便拉着无忧迈入书房。
这个时候能与宁府以家事相托的人家已然剩得不多,但终究还有那么两三家。贾敬对唯一的儿子也毫无保留。
横竖准备工作已然做到最好,其余的就要靠平时勤奋~cao~练,临阵时拼命……以及运道了。
却说无忧带着贾蓉在初秋时启程,赶到西北时正遇上西北的第一场雪。而与此同时元chūn亦得封妃……收到消息的无忧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儿了:如今林海好像还没死啊……因为他案上正放着巡盐御史林海写给他的家信。
作者有话要说: 贾敬比起贾赦贾政,真的太透明了……☆、7|贾珍篇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比起酷爱读书出入离不得清客的贾政,正牌进士贾敬自然更对前科探花林海的胃口。
林海这个巡盐御史乃是太上皇钦点。圣上登基,当然要顾及太上皇,但什么也拦不住圣上他……封赏有功亲信。
盐政肥得天下皆知,历来都是圣上心腹所在。林海本有心求去,又因为多年离京,京中qíng形不甚熟悉,他不仅写信问过了二位舅哥,也没落下回府居住的贾敬。
书信一来一去,贾敬和林海颇有点“神jiāo恨晚”的知己之心。话说回来,贾敬若是有心讨好谁,总是一讨好一个准儿。
贾敬以前总是埋头炼丹,不问世事,忽然换成“积极与故jiāo恢复往来,并一心为儿孙铺路”的面孔,众人在惊讶之余多数都能理解。
比起宁府的波澜不惊,荣府二老爷贾政这些日子心气颇为不顺。
女儿封妃带来的狂喜劲头一过去,贾政立即迟疑了起来:一般来说,任何一位妃嫔晋位,圣上都会“恩典”一下她的娘家父兄。
元chūn这次可是得封贵妃,这恩典想来也该“过得去”?而且元chūn的长兄贾珠早夭,同母弟宝玉不曾及冠,那么这份恩典也只会落在贾政身上。
然而与元chūn同时封妃的那几位,她们的父兄已经先后进宫谢恩了!
政老爷xing子沉稳倒是真的,但面对如此qíng况……他又不能进宫找圣上问个清楚,此时一贯的超然淡定也快装不下去了。
事关切身利益,别说贾政忍不住,王夫人也破天荒地问起此事——以前她都是不过问朝中事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贾政刚想发作,但看王夫人一脸诚挚,还是把难听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王夫人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道,“莫不是珍哥儿那个千总……”
有这半句话就够了。
贾政明知道珍哥儿离京赴任还在元chūn封妃之前,纵然真是圣上心血来cháo,拉个提前“推恩”,好处也该落在他这个当爹的身上,除非元chūn亲自开口。
反正贾政绝不会承认圣上看不上他,而是过错肯定在别人身上——不是我不成,而是我谦让,才让旁人摘了桃子!
如此跟自己说了几回,贾政果然觉得好受了点。
对此,无忧早有预料。
他与贾政打过几次jiāo道,亲身体会过这位政老爷的脾xing,省得以后麻烦,他连原本走元chūn门路的心思都歇了,只是他拉着贾蓉早早离京也挡不住政老爷以恩人自居。
真要让贾政跟无忧摆明车马,讨价还价,他又抹不开这个面子……反正政老爷在曹大笔下就是在无能为力与自欺欺人之中迎来了树倒猢狲散的最后结局。
52书库推荐浏览: Fahrenheit 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