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chūn生过孩子,当然明白苏醒后下半身又痛又沉,完全不能挪动是什么意思。不过王爷没说起她的身子,她也就gān脆先装个傻。
抱琴和傲梅在王爷“殷切”的目光示意下,搬过小炕桌,又一一摆上各式菜蔬……光粥就四种,而汤足足有六样。
花样多倒还罢了,赵之桢从没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家人,不过至少两样粥和四种汤里都飘散着丝丝的药味儿,元chūn一闻就有点倒胃:可怜她肚里没食,吐无可吐……光剩gān呕了。
赵之桢赶忙轻拍她的后背,“你得好生将养,吃不下也尽量多用一点。”
元chūn呕了一会儿,正想坐直身子,忽然扯动伤口……当即痛得不想说话。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她缓过劲儿来,才有气无力道,“知道啦。”再说自己的身体,哪里就一点谱都没有了:自己这回恐怕是伤了元气。
元chūn喝了点蜜水,轻轻捏了捏身边女儿的嫩脸蛋,“娘生你吃了不少苦头,将来不孝顺我,我就偏心你哥哥去。”
小女儿抿了抿嘴,“哇”了一声。
元chūn扑哧一笑,“脾气不小,真不知道像谁。”
赵之桢抱起了小女儿,左晃右晃,女儿又抿了抿嘴,随后便好似心满意足地靠在了父亲的怀里……赵之桢也笑道:“像谁呢?宝贝闺女……不如就叫宝儿吧。”
元chūn一怔,旋即微微垂下了头,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前世韩王妃,也就是以后韩皇后的儿子rǔ名才是“宝儿”!
前世赵之桢登基时,长子赵晗已经病病歪歪,他便十分疼爱韩王妃所生的儿子也是常理。
不过这回女儿“抢”了人家的rǔ名,元chūn也是一片坦然:女人比起男人真是诸多不易,正该让孩子的爹好生宠爱。
却说赵之桢逗着女儿,余光一直落在元chūn身上,眼见元chūn整个人舒缓下来,他赶紧放下女儿,jiāo给rǔ母照顾,自己则坐到元chūn身边陪着她用饭。
饭足汤饱之后,元chūn想稍微挪动下身子,可下半身意料之中的痛意传来,还是让她微微皱了眉头。
赵之桢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着元chūn的肩膀,让她枕在自己胸前。
话说前世赵之桢那面对她时冷冰冰又公事公办的模样,距离元chūn已然太遥远,在她心里二人光剩黏黏糊糊和无话不谈了……因此靠了一会儿,元chūn就不满意了,“不舒服。”她想换个姿势……赵之桢不敢轻易搬动她,只问,“要不再躺会儿?”
元chūn道:“您都陪我一上午了,没有公事要办?”
赵之桢也不生气,“怎么还赶起我了?”
“您先去书房待会儿,”元chūn作势推了推他的肩膀,“快点儿啊。”
赵之桢叹了一声,“一会儿我就回来。”说着,还真带着自己的内侍出了元chūn的院门。
元chūn把王爷打发走可不是毫无缘由……她估摸着……这会儿得上药了:伤处疼得有些厉害。另外,王府已经烧起了地龙,房中温暖如chūn,她虽然不能乱动,也可以招呼丫头们好歹给她擦洗一下——生孩子出汗出到虚脱,她闻起自己来都特别……不怎么样,难为王爷又搂又抱,十足耐心不说还一点都不嫌弃。
上药自有做熟了的妈妈cao持,而元chūn就靠在引枕上,目视抱琴和傲梅两个,“说说吧,我这身子怎么回事,太医都说了什么,王爷又说了什么。”
抱琴和傲梅齐齐着头,元chūn可不连两个好丫头的眼睛都瞧不见了,她不禁语气稍重,“你们都不肯说,难道要我揪着太医来拷问不成?!”
却说此时赵之桢也已经坐进外书房,正跟这几日都住在王府的二位太医说话。
太医们这几天也是殚jīng竭虑,全力而为,自然当得起赵之桢的一番招待。
赵之桢谢过两位太医,便问起韩续和元chūn的身子,以及他小儿子和小女儿的qíng况。
王妃韩续身子无碍,但元chūn气血大亏虚——恐怕数年都不易有孕,而还没满月的三爷顺儿身子还不如二姑娘宝儿……别忘了韩续怀着顺儿的时候,连保胎药都没用上,至于元chūn可一直小毛病不断。
再次听到这番诊断,赵之桢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才扭头吩咐身边侍立的王府大总管,“侧妃那儿留心些,谁也被多嘴。”
大总管膝盖登时一软,嘴上只能再恭敬不过地应了,“是。”
心中难免腹诽:奴婢们能管得住自己的嘴,王爷您……侧妃要是非要您说实话,您可扛得住?
其实赵之桢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送走两位太医,他又派人去打听一回:看看元chūn拾掇好没有。
趁着这点功夫,他又叫来了王府长史,写了贴子,请元chūn的娘家亲戚们在洗三时好生聚一聚,让元chūn高兴一回。
长史备好贴子领命而去。
话说元chūn迎来送往还管跑腿的管事,跟赵之桢长史的手下们肯定不是一拨人:身上挂着的腰牌都不一样。
荣府女眷们收到贴子,自是十分欣喜不提;林府的贾敏正照顾着染了风寒,有点咳嗽的宝贝女儿,乍一听王府来人,也是吓了一跳:她就担心元chūn生孩子出了岔子,虽然明明当时便已听说母女均安。
等她收到王府二姑娘洗三的贴子,她就哭笑不得了:这送帖子的仗势以及帖子格式,都跟王爷给自家老爷送信一模一样……黛玉靠在母亲肩上,笑嘻嘻问,“母亲也带我见见这位表姐吧。”
贾敏如此偏疼贾珠和元chūn除了侄儿侄女与她很投脾气之外,何尝不是给自己的一双儿女留份人qíng。她怎么会不乐意女儿跟元chūn多亲近,“你身子还不自在,暂且别去王府添乱。等你表姐出了月子,我再带你专门瞧她。”轻抚着女儿的后背,又问,“怎么?没你那些表姐妹们作陪,闷了不成?”
黛玉点了点头。
以往隔三差五便能和表姐妹们相聚,这回病了小半个月,母亲又忙于正事,弟弟用心读书,她还真是有点寂寞——自从父亲升任户部尚书,父亲还是老样子,母亲要主持和应酬的事qíng却多了许多,甚至没空经常回娘家陪外祖母说话了。
若不是怕过了病气,贾敏早把娘家的侄女们都请来做客:在荣府,在少爷姑娘们看来,姑父姑妈可比舅舅舅妈面子大了太多。
想着女儿也好得差不离,不好出门还不好待客吗?贾敏因而笑道:“这就打发人去请。”
黛玉忙道:“舅舅如今在家呢。”她瞧得明白:大舅万事不管,可二舅赋闲,大事小事听说了就爱过问一番,他不喜女孩儿经常出门走动。
贾敏一笑,“不碍的。”
她那两个娘家哥哥,只要不掺和朝政,唠叨几句家事她又哪里会在意。
二哥猛然发觉自己在王爷,甚至是妹夫眼中都是“不靠得住,还兴许拖后腿”之人,这些日子自然很是郁郁,万一儿女惹到他了……可谓飞来横祸。
惹不起总躲得起……她还是赶紧把侄女们请来玩耍散心吧。
转眼到了宝儿洗三,也就是赵晗放定的那天,王妃韩续和侧妃元chūn全都没出月子,赵之桢倒是毫无不满,坐镇外书房,诸多事宜自有长史管家cao办……横竖他照顾长子长大,也是既当爹又当娘得习惯了。
早先李家觉得七皇子忒“实诚厚道”了些,并没动过跟七皇子这边“亲上加亲”的念头,无奈圣上的心思和朝堂的动向,李家也未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还好有机会亡羊补牢。
如今,两家结了亲,贵妃自是十分欣慰,李家……当然比以前谦虚也恭敬多了。
为此,赵之桢想也不想地奔回了后宅,想跟元chūn好生“显摆”一回。
这会儿宝儿的洗三宴也已经散了,元chūn的娘家人哪敢没眼色?跟她闲话一阵过后便再不敢闹她,因此赵之桢忙完长子放定以及处置过少许公事,再来找元chūn时,元chūn连衣裳都换完了。
赵之桢惊讶道:“这么利索?”
他有此一问,也是因为上午起身时,还是他抱着元chūn,丫头们则紧锣密鼓地收拾和为元chūn穿脱衣裳——主要是下半身的衣裳。
元chūn道:“我时常跌跤啊,您忘了?”
言外之意,自己受伤受得早就皮实了,再说她早已不用非要靠王爷悉心照顾,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
赵之桢搂着元chūn的肩膀,一言不发。
他心中横生愧疚:女人生产犹如闯鬼门关……他还记得抱着宝儿喜气洋洋之际,无意瞥见元chūn房中的嬷嬷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登时觉得入坠冰窖,险些把女儿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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