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提督大人有些chūn秋,觉本来就少,又存着心事,半夜里靠在书房的榻上正一个劲儿地瞎琢磨,忽听心腹在门边低呼“老爷,北静王与贾翰林前来……拜访……”,他挺身而起,大叫一声“快请”,自己则整了整衣衫,也不免嘀咕,“夤夜时分,正好‘私~奔’吗……”
他也猜着了费家今夜必有大动作!
等三位分宾主落座,贾珠开口三言两语便把如今qíng况说了个清楚。
北静王更是拿出了个令牌……庆王的令牌。
九门提督目光一凝——这个令牌正是圣上jiāo给庆王,让他能在紧要时刻节制宫中侍卫以及九门提督,他旋即恭敬地接下,扭头吩咐守在门外的心腹,“传令,关闭九门!到营房里把小子们都叫起来!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水溶与贾珠对视一眼:这位提督说话向来不怎么靠谱,但行事却再让人放心不过。而且他们此来手里可没有圣旨,能不能封闭九门,免得那群乱军“闹将起来”祸害整个京城,全看这位提督的眼力和勇气。
不过他们并不担心这位贫苦出身,靠着圣上赏识和信任一路晋升,并能替圣上守内城的人物会愚蠢到转而投靠太子。
统共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众人已经出了提督府,赵晗正巧领着他的人找上门来:彼此相见,却实在笑不出来,可好歹心底都有了点底细……人多心不慌不是。
赵晗还留了个心眼,让一众亲兵化整为零,先找地方藏一会儿,若是他能安然无恙地送出消息,他们再出头不迟。
九门提督麾下只有一万多人,守城巡城还是可以的,但说起真刀真枪地硬碰硬,战斗力绝对比不上赵之桢从北面带回了的这些亲兵。
赵晗也不推脱,允诺用手中亲兵前往四处“扑火救援”,而且立即就传令下去。
他看似镇定,其实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赶紧替祖父和父亲分忧,可如今宫里尚无消息传来,qiáng攻宫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内城之中眼见着就要乱了。
内城之中住着圣上的心腹重臣,若是费家破罐破摔发起疯来,纵然宫中之事事后能平息且损失不大,但臣子,尤其是重臣的死伤,以及随之而来的朝局动dàng,无疑会让大齐大损元气。而且要命的是,大齐如今一南一北还有两个劲敌在虎视眈眈!
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qiáng攻冲进宫里,那么就做好力所能及之事吧。
这边九门提督站上内城城墙举目四望,果然见到有几条路上火光点点。他连忙派人前去传令救援,手持火把的步军犹如一道长蛇,顺着大路奔向往那几处火光之地。可几乎是同时竟有几座宅子——紧邻宫城的宅子,也冒起了火光,喧哗与慌乱之声似乎能顺着寒风一起灌进城墙上几位的耳朵。
话说京中宫城加内城防务,十分分明,内城靠的就是九门提督这万多人,宫中有御前侍卫,东南更有太子卫率驻扎,后宫亦有大量侍卫守护,而圣上的数万禁卫军则集中在宫北。
若没内鬼内讧,想攻破内城都得是个水磨工夫……无奈这回却是太子反了。历朝历代没能登基的太子当然下场凄惨,但这些太子之中真能狠心起兵造反的,却没有几个!
从本心来说,太子的确没想过~谋~反登基。
可局势如此,无奈也好,愤怒也罢,总归箭在弦上,他此时就算想到乾清宫,跪在父皇chuáng前请罪,都办不到了……因为他的好七弟发觉了太子卫率动静不对,果断集合人手,彻底关闭了乾清门。
此时此刻,东宫太子的书房里,他脚边跪着的正是他的岳父,费家族长费大老爷。
太子脸色则始终yīn晴不定:他这位岳父需要他太子的名头镇住前廷的侍卫们,而太子卫率的行动更是没经过他的允许……他就像是个木偶一样,被野心滔天的费家绑到了一起,还推到了前台。
诚然,太子有一群出色的兄弟,不过他的天赋却更加卓然,至少在幼年之时都把兄弟们压制得没什么脾气: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君子六艺,太子学起来都把兄弟们甩在了身后。
圣上每每考校儿子们,提问后太子都有超出他年纪的独到见解。直到十几岁,开始接触治国之道,太子亦能举一反三。
太子如此出类拔萃,圣上欣慰之余,自是对这个儿子百般爱重,甚至能到了溺爱:几年下来,太子就养出了恃才傲物的毛病,虽然成婚后有所收敛,但因为从不曾经历挫折,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他又喜爱享乐……自然当起了甩手东家。
多年以来,一直都让他“省心”的费家可不就深得他的信任。可惜太子纵然聪慧无比,却低估了人心。
大皇子的野心,原本从小就看不惯他这副自内而外的高人一等;而费家的野心,正是源于太子的这份“信任”。
不管如何,太子自酿苦果,事到如今都得仰脖硬吞!
他倒也果决,眯了眼睛打量地上的费家大老爷,“说吧,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费大老爷脸色青白,眼底布满血丝,押上全家xing命的破釜沉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疯狂和决绝之意。不过……还有理智在,他从怀里摸出了个布包,双手举过头顶,递了上去。
太子都没用太监转手,而是自己一把抓到手里,展开一看:明huáng色的诏书,再加上诏书下方那一枚大印……映入眼帘。
太子竟然悠然一笑,“这东西早就没用了。”说完,就卷吧卷吧丢在一边了。
费大老爷道:“这也是臣从西南那边换来的。”
太子冷笑道:“哦?你替孤许了他们什么?”
“划江而治。”
太子抬手就把几上茶盏砸了过去,“好魄力!”
费大老爷任由那碗底撞在自己的额头上,“他胃口忒大,横竖许了他也吃不下。”此时忽然抬头诚恳道,“太子,大帅还在南边!”
这“大帅”指的便是太子的外祖父。
眼见太子一言不发,费大老爷又道,“臣已经送了消息出去,咱们的人已经在内城里汇合……”
太子怒极反笑,“拿皇叔和我兄弟的家眷威胁他们?内城里还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你倒是不怕得罪人。”
费大老爷垂头不言:费家要是完了,总得有人陪着他们一起走一遭huáng泉路不是?
却说乾清宫中,圣上依旧没醒……甚至烧得在说胡话,身边两个太医愁得连胡子都快揪光了……贵妃倒是一如既往地镇定,只是眼下一片灰,上好的脂粉也遮掩不住。
她亲自给圣上换了块手巾,之后径直进了偏殿:赵之桢正带着众人议事。
贵妃开门见山,“有庆王的消息没?”
今日庆王正好当值,赵之桢早早就察觉了异样,庆王只会比他知道得更早。不过庆王在宫中只有若gān密谍可以指挥……赵之桢解释道:“神武门有太子右卫率的人守着。皇叔八成是想办法往禁卫军送消息去了。”
贵妃颔首道:“天亮时分,也该一切见分晓。”
不过此时仍是深夜,“乱军”还没开始攻打乾清门,内城果然……先乱了套。
闭门养~xing~多日的费大公子此时正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看着赵之桢的王府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个透!再把他的妻儿砍个遍!
可惜王府离他家很近……他也怕火烧王府自家也成一片焦炭。
在他看来,若无赵之桢闲着没事,横cha一脚,他家的买卖如何就做不下去,而他又如何会被太子厌弃,甚至父亲都不肯再保他?!
元chūn此时一手儿子一手女儿,闭目养神静等喜讯……可惜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不是王爷……大姑娘赵暄进门在前,而她身后是亦步亦趋的王府大总管。
赵暄向来率直,“侧妃,费家那小子要攻打咱们王府!怎么打,你且说句话!”
元chūn扭过头诧异道:“王妃呢?”
赵暄道:“大哥临走时就说王府都托付给你。”
韩家毕竟曾跟太子多方往来,整个王府上下此时都觉得王妃有退路,未必肯尽心,而韩续也的确主动避嫌,始终不肯发话。
这时候当然谦让不得,元chūn立即吩咐道,“大门破了没有?他们带齐梯子了没有?若都没有,烧热水烧热油,站在墙上往下浇,再补上几次~齐~she。能来堵门的都是家丁长随,乌合之众哪里会打仗了?赶走他们,出工出力的全都有重赏!”
有这番话就成了!大总管领命而去。
就算世子赵晗带走了府中jīng锐,可府中之人多是来自北面大营的~老~兵,只要有人肯做主肯担责任,他们一不缺胆量更不缺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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