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圣上也算厚道,撤走了jīng英,不忘把兵员的差额再及时补上:毕竟北狄人也不傻,大营里究竟有多少人,观察一段后时间肯定能摸出个准确的数目。
因此赵之桢手下看着军容齐整,但其实上过阵的老兵只有三成,其余七成都是未经过战阵的新兵蛋子,以及专门负责杂役,多是老弱病残的厢军。
两军对垒,表面上总是大致势均力敌,无论是人数装备还是战力,此时赵之桢在大帐中召集麾下数位将军——万幸其中好几位都是年纪足够给赵之桢当爹,常年跟北狄打jiāo道,且名副其实的老将。
一位长得比较沧桑,但其实只比赵之桢大上五岁的李敬将军听完随军司马的禀报,便坦诚道,“拖久了,迟早露陷。咱们都得仔细些。”
李敬的画外音实在太清晰了,赵之桢想听不懂都不行:建功立业这次估计没戏,咱能老实顶住,让圣上平定南边,咱们也能跟着捞上些功劳……王爷您这回可千万别贪功冒进啊!
话说这位李将军跟赵之桢私jiāo本就不赖,但在一众老将里资历又较浅,这种场合自然就得硬着头皮“往上冲”,唱一回白脸了。
北狄人十分彪悍善战,不然何至于成为历朝历代的心腹之患?
李敬这话其实正好说到了赵之桢心里,有些时候还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其实,前一阵子父皇特地在上书房召见他,轻声问他,“愿意去北面还是南边?”
赵之桢当时就冒了一后背的冷汗:如果不是这些年北狄出了位英武的大王,害得关边战事极多,南边那位纵然起事也就是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làng花。
做好准备,平定南边也是板上钉钉,可……手上沾了同族鲜血的皇子,不仅仅是大位无望,还会为宗室忌讳……即使要做父皇手中的一把刀,赵之桢也希望做一柄能堂堂正正见人的宝刀。
因此他诚恳道:愿为父皇分忧,一切都听父王之命。只是北狄人他更熟悉一些;去南方他就需要找父皇“讨”些能人了。
最终,他还是如愿前来迎击北狄人,可越琢磨却越是不安:他的心思大约瞒不住父皇。
真希望能在北面多待上一段日子,然后细细谋划,打出几场胜仗,好歹让父皇高兴一下。可惜麾下众将在手中无jīng锐之际并不想冒险,而且南边差不多可以全年打仗,但北方这儿却不一样,只要入秋就有飞雪,等真到了冬天,呼啸的北风加上冰封的大地,真可谓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别说人了,连牲畜都受不了。
这种时候,两方大军当然得回家各找各妈……不对,回各自地盘去好生休整一番。
因此留给赵之桢的时间最多就是半年。
不过想说服众人,先得把“向好”——向来jiāo好的属下,折服不是?
却说,赵之桢刚跟李敬一起吃了个饭,准备梳洗一番的时候,心腹侍从神qíng严峻地一口气送来了三封信。
赵之桢心生不妙,他坐下来先喝了半盏茶,平复下心绪,先拿了儿子的家信打开看了起来:儿子在向他告状。女儿不知分寸不懂敬畏得太过了。
赵之桢看了儿子在信上所说,终于下了狠心~调~教~女儿,甚至不惜暂时分开她们母女。
第二封是留在京中的幕僚所书,禀报了这些时日王妃的动静,最后还写道,王妃之母本想自尽,但为家人救下,如今正卧chuáng静养。
赵之桢眉毛微挑:本朝除非谋逆,也是罪不及出嫁女……何必惺惺作态,倒惹人厌烦?若是这回真地咽了气,只会当成畏罪而自尽罢了。
至于第三封信,乃是王府心腹大管事所写。
赵之桢只看了前面几行,便觉得阵阵眼前发黑:侧妃肩上中箭,流血颇多,万幸供奉和大夫来得及时,侧妃身子无碍,却得卧chuáng休养一阵子。
这封信怎么看都有几分语焉不详的味道,再看那字迹也又颇为潦糙,他直接把信甩在随行的军师眼前,“给我细细地查!我的侧妃在王府里怎么会中箭?!”
这位军师跟着赵之桢足有二十年,能力自不必说,更是深得信任,还与王府大管事是儿女亲家,此时看了信,更瞧得出王爷动了真火,晓得事态紧急,当即垂头应下,“请王爷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一位正版订阅的相好~~
☆、第22章
京城七皇子府中,元chūn躺在chuáng上,伤肩上散发的浓重药味儿,惹得她多少有些反胃。
虽然重生以来,她都没妄想过执掌所有先机,只要能避开几件“毁人无数”的大事儿,她此生就堪称圆满了。
如今看来,自己大概是真没有事事如意的命啊。
这会儿老相识孙先生也已经替她诊过脉,正要嘱咐几句,再去外间开方子。
孙先生自然也跟着姑父林海一家再回京城,元chūn隔着薄纱chuáng帐看了看孙先生的轮廓……怎么看都觉得他至少胖了一圈儿,显然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元chūn肩上又麻又痛,却不耽误说话,“又得烦劳孙先生。”
孙先生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这会儿不是叙旧闲聊的好时候,“并无大碍,您且安心。”
这话元chūn很信,她也觉得这伤只是看着唬人,其实并没怎么样。不过当时在场那几位,至少有一半魂儿都快飞了。想想这些人的表qíng,也够她暗自乐上半辈子了。
而且经过此事,足够让赵之桢与赵晗父子两个下定决心,这王府在皇子夺嫡大乱炖之前,一定会十分安宁。
舍得一块ròu,换得数年安,其实很值啊。
思及此处,元chūn可不就真笑了,恶心之感也消下去大半,只这一笑却牵连到伤处,她瞬间苦了张脸,悄悄吸起气来,可这一吸气不要紧:眼前划过的人影先是赵之桢,然后才是哥哥贾珠。
怎么吃亏受苦时会先想起他来了?元chūn顿时陷入了沉思:赵之桢毕竟会坐上龙椅,说不在意他,未免太口是心非,只是自己怎么还似乎……特别想跟他说说话?
元chūn这副表qíng变换,看得一旁陪着她的抱琴又垂了头:侧妃您这……一会儿笑一会儿思量,越发看不懂了啊!
却说元chūn在自己的卧房里躺着,外间则为刘娡和赵晗“霸占”,给元chūn处置外伤的那位王府供奉也在此等候,眼见孙先生出门,赵晗先急道,“先生不必多礼,侧妃如何了?”
孙先生自然表里一致,再说元chūn本来身子就调养得极好,“好生将养,自然无碍,只是莫让侧妃大喜大悲。”说完,便在案前写起了方子,之后更是补了一句,“侧妃气血有亏,若是说话也不要太久。”
赵晗应了。
这位孙先生是元chūn娘家荐来的大夫,东家乃是户部左侍郎林海,又因为元chūn当时所作所为,让赵晗感激不已。因此面对这位大夫,赵晗都有点底气不足,“先生不如在王府住上几天?”说完,才“想起”看一看继母刘娡的脸色。
孙先生点头道:“听凭小王爷安排。”
刘娡这会儿真是心乱如麻,甚至还带着几分心虚,想起女儿又是恨铁不成钢:女儿就是讨债货!她这回可是真心盼着元chūn赶紧痊愈,留个大夫看护一番,她如何肯说不?!
等这边妥当些,她还得赶回去看看女儿,然后再和赵晗一起审问关起来的下人们。
元chūn喝了安神止痛的汤药,这一夜依旧睡得挺香。而对于刘娡和赵晗而言,就又是个不眠之夜。
刘娡从元chūn院子里出来,便去探望下女儿。
大姑娘这会儿小脸惨白,见母亲到来连忙起身,可怜兮兮地喊了声,“娘。”
女儿但凡惹了祸,需要母亲替她出头的时候,总是这样乖巧惹人疼……可这一回,刘娡心知,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刘娡只是太骄傲,说起头脑,不比她的妯娌差,论眼光远见肯定还在赵之桢生母淑妃之上。
王府之中,女儿傻到给人做了枪,房中藏箭筒,更是伤了人……当时连她都惊出一身冷汗,想来丈夫必然bào怒:话说回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看不好,谁相信他能治国安天下?此事传出去,对丈夫的声望必是一个打击。
这家她怕是管不成了,那她就好好管一管女儿吧。
刘娡坐在女儿对面,大姑娘见状便要往母亲身边扎,谁知刘娡冷声道,“跪下。”
大姑娘一愣,不qíng不愿地跪在母亲身上,却还是小声道,“娘,我知道错了。”
刘娡笑了笑,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凄凉,“你不知道。”之后沉默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久得终于让大姑娘心生怯意,她才再次开口,“你父亲看重子嗣和血脉……我又只有你一个女儿。但你要记得,没了你父亲和我的看重,你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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