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明显,”赵之桢抹了把脸,“这故作深沉神功还是没修到家。”
元chūn噗嗤一笑,“这些日子难得听您说句笑话。”她把儿子塞进赵之桢的怀里,自己则挽住赵之桢的胳膊,“费大公子落得什么下场了?”
百万亏空,足够费大公子“无官一身轻”地回家了。无怪乎赵之桢如此轻松。
元chūn听说,却暗自叹了口气:说穿了,大家都知道太子妃她哥纯是狗仗人势……而且费大公子让赵之桢吃过数次暗亏——赵之桢还是皇子,有实权有帝宠的皇子呢。
可就算如此,赵之桢也只能收拾“狗”,而没办法拿他背后的“人”怎么样,至少目前不行。
赵之桢看元chūn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笑问道,“琢磨什么呢?”
元chūn哪里能有话直说,“天道好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谁知这话恰好勾起了赵之桢另一番愁事,“我是不是看着太好脾气,于是也挺好欺负?”
元chūn一怔,旋即笑道,“您是好修养。”
赵之桢冷笑一声,“我那位新妻舅使出浑身解数奉承太子,”顿了顿,补了句大实话,“我也是皇子,在他眼里就这么不中用?”
元chūn默默感慨:她彻底理解为什么前世王爷对皇后始终态度不冷不热了。
赵之桢显然是憋了太久,当着心尖儿也来了回不吐不快,“你姑父深得父皇信任,自从你嫁给我,他偏向我不止一回两回,你哥哥更是直接……来投。”他身边文官太少了,像贾珠这样点了翰林,前途远大的能人可谓屈指可数。
元chūn垂头不语。
等了好一会儿元chūn都没动静,赵之桢抚着她的脸蛋,认真道,“有话但讲无妨,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元chūn心中巨震:凭赵之桢的xingqíng,她知道这话的分量。她更不觉得,她值得赵之桢言不由衷地虚与委蛇!
因此,他说的是真心话。
元chūn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正怦怦直跳,她忽然抬起头,坚定道,“王爷……恕我直言,您不像大皇子,而是……像三皇子更多些。”
这话可谓一针见血,刺得赵之桢登时呼吸一滞,之后就是长久的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刮了大风,这两天天特别蓝,空气质量也特别好,呼吸特别顺畅……真是太难得了啊。
☆、第54章
元chūn这话换成大白话,就是:韩家觉得你没野心或者没本事,跟着你前途有限呗。
话虽伤人,但也是实qíng。果然一如赵之桢刚刚承诺的那样,元chūn这番话再怎么刺耳,他还是听了,而且是完全地听了进去。
而且元chūn最妙的地方在于,她比王妃韩绪还要迫切以及真切地希望赵之桢过得如意。至少赵之桢如此坚信。
轮到赵之桢默然沉思的时候,元chūn可是忐忑不已:她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莽撞了,若是让王爷以为自己有心挑拨……往浴桶里跳管事儿吗?
往浴桶里跳……这想法一出,元chūn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自己压根不信王爷把自己怎么样!
不过韩家与前世自己的娘家也是半斤八两,当时宁荣两府只剩两个空头爵位能不急着抱大腿吗?元chūn起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又劝了一句,“韩家根基不深,来到京城急迫一些也是寻常。”
赵之桢隔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跟着我,是不是也挺憋屈?”
其实这话哪是在问元chūn啊?分明是说他自己:我过得实在憋屈。
王爷在北关大军中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回了京便烦心事不断,不止脑袋顶上“祖宗”多,掣肘更多。
可元chūn敢说王妃娘家做事有所欠缺,但绝不敢再直言相告:害您如此烦恼的罪魁祸首就是大皇子与太子争锋啊……于是她也只好装个傻,“王爷为我请封,又为我撑腰,如今在府里可是自在得不得了呢。”
这可真是大实话。
先王妃刘娡开始时打算弹压元chūn,不过知道元chūn深得王爷信赖之后,gān脆就井水不犯河水了;至于新王妃韩绪,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起来,就让王爷亲自出面一巴掌糊了下来。
总之,元chūn过去请安时,韩绪一直挺和气。
赵之桢苦笑一声,抬了右手捏了捏元chūn的手背,“你也跟我言不由衷。”
他怀里的健儿哪里知道爹娘的烦闷,因为没人陪他玩儿,窝在父亲身上又太舒坦,早已经睡着了。见此qíng景,赵之桢又自嘲道,“我还没健儿稳得住。”
元chūn也笑了,把儿子放到里间炕上,又吩咐丫头们拿些点心,备了茶炉,自己亲手煮茶。
听着壶中雪水咕嘟嘟作响,又吃了两块点心,赵之桢也稍微冷静了一点,“肯来亲近我的多是武人,士子就算前来投靠,我也没法儿保证他的前程。”
不怪赵之桢前世能笑到最后,就冲他能时刻自省,就胜过那几位凡事都怨别人的皇子良多。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肯前来投靠之人,无非为权为财。
元chūn给赵之桢倒了杯茶,“这些可急不得呢。”
说的也是……赵之桢心道:你哥哥已经点了翰林,身边也聚了些寒门士子,撑死十年就能见到“开花结果”,我也等得起。
元chūn瞧着赵之桢的脸色,徐徐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王爷将来准能厚积薄发。”有姑父看顾,哥哥有个七八年便该站稳脚跟了,对王爷自然有所臂助,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娘家落不得好下场了。
只听元chūn这番话,赵之桢便知道二人又想到一起去了。他喜欢元chūn不止因为她温厚可爱,更因为她眼光见识尽皆不凡。
将来……怕是又一个妃母。不过他对元chūn也是越发没辙了,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他吃过半盏茶,通身舒坦了不少,便gān脆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知道,费家算计韩家,这里面有我那位好大哥的手笔。只是他大概没想到,费家那位公子竟冲着内宅妇人下手罢了。”
京城里遍布内卫的眼线,大皇子此举瞒不过庆王,自然也落到了圣上眼中。这些也都是庆王的儿子刚刚告诉他的。
元chūn闻言抿嘴一笑,“这是大殿下百密一疏吗?”
大皇子本就是诸位皇子之中手段最多,心思也最缜密的一位,可惜……前世便有个说法,说这位大殿下立身不正,后来终于让圣上都嫌弃不已。
赵之桢作势要捏元chūn的脸,“你也笑我?”
元chūn躲来躲去,腰间一痛,直接扑进了赵之桢怀里,“哎哟!”隔了几息,才可怜兮兮道,“扭腰了……”
赵之桢只好给元chūn揉起腰来,“真不该跟你动手。”
元chūn一边吸着气,一边断断续续道,“王爷,您……在两位殿下心里可是……必争之人。”
谁都知道大皇子不仅自己没碰过兵权,甚至他身边也没有真正知兵事的人才。可是想夺嫡,手里没兵简直就是笑话,因此大皇子其实相当迫切地希望七弟能站到自己这边。
不过依七弟这个慎重的xing子,想直接拉他与自己“共襄大事”……哥俩差不多就要分道扬镳了。因此他只会用计离间太子与老七,最后忍无可忍的老七只能投向自己。
而太子看似不急不缓,那是因为他天生比大皇子更有底气:他的母族,也就是先皇后的娘家父兄一直在南边坐镇,防备着西南的平南王。
不过有趣的是,自从费家“霸占”住太子,太子的外祖父和舅舅居然跟太子也不复以往那般亲近。
究竟是他们看出了什么,还是为了赌口气,亦或是圣上下了什么密旨,还真不大好说。至少赵之桢觉得背后必有隐qíng。
此时元chūn还又补了一句,“您还是……香饽饽呢。”
赵之桢手下动作不停,苦笑道,“我这个香饽饽,可不就是谁都想咬一口。”
元chūn轻声道:“总比连咬都不想咬qiáng啊。”
赵之桢想想他那个看似无yù无求的三哥,觉得自己还是继续当个“香饽饽”吧。
第二日正是朝会,散朝后圣上把四个成家领了差事的皇子全都留了下来。
赵之桢已经从林海提前送来的小纸条里猜到了个大概,再以余光扫过御案之后的父皇,再看向太子便多了几分同qíng了。
事实也果然不出赵之桢所料,今天正是费大公子亏空事发。
费大公子对付太子极有一套,反过来说以太子护短的个xing,也不会如何重罚向来与自己亲近的大舅子。结果便是费大公子手下的商队惹了这样大的麻烦,太子也不过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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