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大皇子府中的府兵的待遇比起太子卫率简直就是后娘养的。
大皇子到老时正是饭点儿,王妃韩续出面安排了下膳食,也就识趣地回避了,只留赵之桢他们兄弟俩说话。
几杯酒下肚,大皇子便带了几分醉意出来,平时的从容再剩不下多少,这回终于抓住嘴严的弟弟,便是一通抱怨:父皇可真偏心。
赵之桢只听不说话,心里却道:我早知道父皇偏心了。
他在兵法上有些见地,借着父皇的小股东风也算站稳了脚跟,可论起关爱真没办法跟太子和大哥相比,当然再看看三哥……他也就平和了下来。
大皇子念叨了半天,才发觉弟弟除了“嗯啊”之外竟没搭话。
他其实颇为后悔,没在弟弟刚刚带兵的时候给予助力——那也是因为他当初也没看好这个弟弟。
万没想到七弟在没声望没人手的时候居然挺了过来,几年内便积攒了无可辩驳的战功。到了他七弟如今这个程度,若非大过,即使是父皇也不能随意将他贬谪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就算七弟乐意靠过来,他身边的“地方”已经让那些世家子占得差不离,不够七弟施展了。
算了算了,还想什么陈年旧事?反正他今日来访只为拖住七弟,旁的多想也没用。
房中兄弟俩在吃酒说话,厢房里王府长史与赵之桢几个心腹幕僚正面面相觑:石江提到的太子管事如今正在往北面逃跑的路上……而且这家子人拿得还是十四皇子的推荐信。
赵之桢自然管不到世家豪族的家里,但驿站上有几个肯为他通风报信的官吏却不在话下。
再说这管事一家子出京城刚跑了十几里,信使快马加鞭只要不到一个时辰,这档子消息可不就进了王府的大门?
涉及太子和十四皇子,厢房里的几位幕僚谁都不敢轻易出主意,虽然此事明摆着呢——注定牵连非小!
话说若是这家人一路向南,七皇子的这些幕僚们又哪会乐意“引火上身”?
诸位正期待着王爷什么时候出恭,好赶紧把消息递上去,大爷赵晗先闻讯而来,这回跟着他到来的已经不是石家公子,而换成了柳桓。
柳桓早就投到赵之桢麾下,在京城任职期间若是逢年过节不到王府拜见,那才是反常。不过今日这般帖子和人一起到,想来又是有事必须当面禀告王爷了。
长史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对父王这位忠心耿耿又颇有手腕的长史,赵晗也很是信任,“多事之秋啊。”
如今几乎销声匿迹的费大公子在刚得到太子信任那会儿,背后就有平南王的暗子。自从圣上登基,这些年越发不得意的几个勋贵以及世家与平南王有所联络,更不稀奇。
布下这么多钉子,又一直不曾引动,显然所图非小。
尤其是南边那位自尽之后,宗室中那些老王爷对圣上也常有议论……在京中破涛暗涌的时候,太子若是出事,或者gān脆动摇了国本,就是平南王兵出西南的好机会了。“清君侧”、“勤王”这理由都是现成的!
联想起当年圣上为了收回君权,大刀阔斧地削掉若gān勋贵士族和宗室的利益,这些人忍了又忍也总有忍不住,联合起来奋力抗争的一天。
这些话父王早就跟他说过,赵晗对今日之局也并非全无准备。
可这群人的“抗争”一下子全应到太子身上,而且今日大伯到来,颇有几分推波助澜之意,逃跑的管事还拿着十四叔的引荐信……再加上父王与太子的qíng分也不如以前,赵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太子伯父的人缘也忒差了点儿。
另外他心里还有另一番愁事:父王从没明说过,但之前父王应该是更偏向太子的。不过在大伯拉拢不成,动了些手段,包括暗中拉人以及明着压制父王麾下的柳桓前程,都不见太子出面说上一句。
两次三番之下,父王自然心冷。离心离德虽不至于,但说再全心全意地支持太子,恐怕也不大可能。
至于大伯,本就与父王有了龃龉,弃了太子与大伯亲如一家……这也不合父王的xingqíng。
两位伯父父王都不想“追随”……难道要自成一家?思及此处,赵晗心头便是一阵砰砰乱跳,他在担忧之余更有股隐秘的畅达之感。
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身为正经龙子龙孙,又有哪个从没“宵想”过那个位子?
赵晗微微垂头,qiáng抑心中的激dàng……他的婚事到现在仍没准信儿也许就是佐证之一。既然他猜到了父王几分志向,他又该如何襄助父王成就大事?
却说赵晗这边满腹心事,柳桓则颇有耐心地静等……要么两位王爷gān脆散席,要么就是抓着七皇子离席更衣的功夫递上句话。
他不急,乃是因为他要禀告之事属于“重要但不紧急”那一类。
柳桓与赵晗,乃至七皇子的心腹忠臣们已经往来过多次,彼此脾xing都有些了解。大家与柳桓寒暄过后,柳桓并未主动提及前来拜访的缘由,众人自然不会再没眼色地追问就是。
一屋子人等了足有一个时辰,大皇子终于意犹未尽地告辞。
赵之桢站在大门外,身周萦绕着淡淡酒气,面带微笑目送大哥乘轿远去,转过头来便换了一身冷意,看着眼前的儿子爱将以及一众心腹,“回书房,一样一样说。”
最先被拎到赵之桢眼前的还是石江。
石江是个秀才,他的父亲连秀才都没能考取,身上的功名纯是捐来的。读书不成,可他的父亲却在经商上极有天赋。如今缮国公石家的生意有四分之一都在此人的掌控之下。
而一个出色的商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消息灵通。不巧,逃跑的这位太子管事正与石江之父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石江再坦诚不过,“他欠账没还。”
显而易见,几十几百甚至几千的银子石江的父亲都不会时刻紧盯,果然石江比了个手势,“二十万两。”
房中气氛登时一滞,整个王府摆在明面上的收入,一年也不过二万两……一个太子的管事居然能欠下二十万两的外债!
屋中众人互相递着眼色,唯有赵之桢仍旧淡然,“他们何时离京的?”
石江道:“申初。”
众人算了一下,从这家人出门到现在,怕是已经上了京城北面的山路。
这家人没有在出城后就与人接头,或是直奔早就选好的安乐窝,就是为了避开各家安排在城外的眼线。而跑进了山林,再想找到人就得看运气了。
不过石江又哪有因为没了二十万两银子而有半点懊丧之意?想娶王爷唯一的女儿,他没点底气怎么成?
不过缮国公石家,以及眼前石家父子的打算赵之桢并没兴趣,至少现在没有。而且石江今日之举,也算“中规中矩”,他点了点头,便目视大总管好生招待石江。
石江见状,果断告辞。
这回书房里没了“外人”。
赵之桢面露疲惫之色,众人与他一起吃了提神醒脑的参茶,又用了几块点心,待大家都恢复了几分,赵之桢才看向柳桓,“河东那边如何了?”
柳桓正色道:“正如王爷所料,这些年西面诸国炼铁的工坊涨得太多太快了,河东自然也受了波及。”
河东可以算是韩家的底盘,赵之桢向来不愿给父皇留下“爪子伸得长”这种印象,即便河东首府距离北面大营驻扎之地不过百余里,他不仅没去过,连当地的消息都甚少打听:他一个带兵的王爷太过关心邻省民生经济也的确不大妥当。
而他觉得河东的炼铁的贸易作坊不大对头,还是源于费大公子。盐铁自古获利甚居,自认背景深厚依仗极多之人总会铤而走险。
费大公子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被家人qiáng行圈禁之际,给南方盐务留下了将近百万的亏空……盐他拿走去买了,更挪用了银钱收购了一批铁矿石,但银子还没收回来,他却已经再也出不了门了。
这个大窟窿甭管费家愿不愿意,都要尽全力来填补。
不过费大公子“倒台”,可私贩盐铁的商队依然穿行于河东……韩家便以为这是太子默许费家填补亏空,gān脆睁一眼闭一眼了。
毕竟从河东出关,盐铁的主要去向还是西面诸国,北狄人虽然也能从西面诸国之中采买到,可量小不说花费也很不划算。
赵之桢也是如此猜测。
因此经过关口城和北面大关的商队若是偷偷携带的盐铁数量不大,他也就装不知道了——毕竟东北的那些向来安生又规矩的部族也不产盐铁……可是数月下来,从他的地盘——也就是北面大关,经过的费家商队……几乎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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