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前世荣府子孙的水平,贪得无厌又胆大妄为,就算撞了大运,选对了真龙,将来也一样不能得到重用,没准还要为人所害。
想到这里,史令仪笑道:“嫂子是来当说客的?”
王彦道:“我是来躲清静的!”话匣子一开,就难免诉上几句苦,“他们跟王家似的,也想着顺便寻门好亲呢。”
史令仪好奇道:“王家的女儿才多大,就这样心急?”
“他们许是想把女儿早些留在京里,将来往来周转都更方便吧。”
她嫂子这话一听就知道没啥诚意,金陵王家和薛家就是明摆着奔着高枝儿去的,以这两家的胆气和豪气,八成也是想送女儿进宫,在京里尽早找些门路。
若是她出面作陪,少不得北静王妃也要到场,丈夫贾代善正是禁军上将军,在宗室中也有几分颜面,没准还会有几位王妃过来凑趣……这样一来,王薛两家至少能见着好几位经常进宫,还能跟皇后递话的贵人了。
算了,史令仪心中叹了一声,前世自家为保富贵,还不是把元chūn送入宫中……王彦看自家小姑似在思量,也静下来等她回神,她刚端起茶盏,就听鹦鹉在门外禀报,“太太,宁府那边大爷……像是不太对。那边太太请您过去呢。”
宁府那边过来传话的正是贾代化妻子史式的陪房。这位平素jīng明又齐整的妇人额头见汗,却不敢乱了规矩,哪怕在心神不宁也老老实实地在抱厦里候着。
史令仪闻言一惊,旋即想起贾代化的嫡长子贾敷……今年九岁了吧?前世他是因为什么病死的来着?
☆、第十六回
话说宁府的堂兄夫妇,贾代化与史氏也是qíng投意合,着实惹人羡慕。
贾代化早年身边也有几个通房伺候,成亲后便主动远了姬妾,与妻子史氏至今共育有三女两子,长女次女皆已出嫁,三女年方十四,也已许了人家,而他们的长子贾敷今年才九岁……当年史氏连育三女后,又数年未孕之时,贾代化都没弄出庶子庶女——史令仪上辈子还曾因此而眼热不已。
不过这一世……她正是在丈夫贾代善的暗示下,打发了前世生下庶女的两个姨娘,如今仅剩的这一个,连摆设都算不上,因为她丈夫根本就是瞧都不瞧。
史令仪不由失笑,重生归来她怎么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她丈夫怎么也做不出宠妾灭妻之事,而日渐懂事,让她甚是快慰和骄傲的两儿一女就是她的底气。
而宁府里却是一阵压抑,世袭一等神威将军夫人史氏……她的“底气”可就不那么足了:她脸色惨白,焦急不安,盯着chuáng上气若游丝的儿子,真恨不得扑过去代他承受这痛苦和煎熬。
太医也额上见汗:chuáng上少年高烧不退,人也已经神志不清。
别说是宁府了,谁家嫡长子也轻易损失不起!
这个时候也没人太讲究规矩,贾敬看着母亲的样子,又惊又怕,摇着母亲的胳膊,尽自己所能轻声劝解,“哥哥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而史氏除了偶尔应上一两声,便木呆呆地看着chuáng上的长子贾敷。当年为生这个儿子,史氏的身体略有亏损,至今仍是小病小痛不断……史令仪和王彦一起到来的通报声都置若罔闻,史氏这样子当真不妙。
史令仪和王彦都看在眼里,惋惜和同qíng也同时带了几分出来。史令仪更是记得,上辈子嫂子史氏正是因为长子夭折,而哀痛不已终至早早离世,贾代化的续弦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却对贾敬只是面子上过得去,根本提不上尽心。
其实也正是下人们发现自家太太不大对头,才急匆匆地从荣府把她请过来主持大局。史令仪刚站到史氏跟前,偏偏太医还过来“火上浇油”,“太太早做些准备。”
史氏一听,蹭地窜起身子,险些把小儿子贾敬带个跟头,而史氏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猛地一个趔趄,却被眼疾手快的史令仪和娘家嫂子王彦一起把人扶了个正着。
史氏此时神qíng恍惚,只是似看非看地望了史令仪一眼,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屋里顿时乱了套,凄厉的“太太”和“哥儿”声此起彼伏,吵得史令仪和王彦太阳xué一阵锐痛。
王彦是客,她纯是来帮忙的,史令仪可是正经的贾家媳妇,说话有的是人肯听,她当机立断,“吵吵什么!我看哪个敢咒你们太太和大少爷的!?”
史令仪长相柔美,可当真横眉立目也有十分威严。屋里果然瞬间安静,史令仪有条不紊,“伺候好你们太太。”
大丫头们赶忙上前,把史氏扶到了暖阁的榻上。
眼见贾敷的小胸脯还在微微起伏,史令仪这才叫过太医,隔着屏风细细询问贾敷的症状:高烧不退……再这样烧下去凶多吉少。
史令仪叫上娘家嫂子王彦正是因为她这个嫂子博览群书,甚至医书也有一二涉猎,又为人jīng明,一会儿她说出救治贾敷的法子时,定能帮她圆一圆场。
史令仪早在赶来的路上就想得不能再清楚:前世,她的儿子们的确无能,可在勋贵子弟之中又属于不太扎眼还无能得比较“中庸”的那类。
真正导致宁荣两府一蹶不振最后吵架夺爵,子孙发配的根源,还是出在宁府贾珍身上。
当年,贾代化去世之后,宁府仍颇有实力,贾敬受人蛊惑,押错了宝,不得不将爵位jiāo由长子贾珍,自己遁入空门,好为族人免去祸患——史令仪至今都怀疑与宁荣两府不睦的忠顺王府便是幕后黑手。
到了贾珍这儿,许是想着让自家一举翻身,再续荣光,便又卷入了夺嫡之争。只是贾珍少了管教,xing格比他父亲要恣意狂妄得多,又不知谨慎和收敛为何物……最终落得个妻离子散发配边疆并连累宗族的结果,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不论如何,宁府衰落和获罪,都势必要连累荣府。同为贾氏族人,毫无“独善其身”可言。因此,哪怕为了自家考虑,都不能不理会宁府,任他们自生自灭。
今生,史令仪想要宁府逆天改命……便要从贾敷这儿着手!而她刚好记得几种解热的法子,gān脆说出方子让太医辩证施治——想来,就算史氏清醒着也会为了一线希望而命人试上一试的。
因为方子里有些药材药力极足,王彦也稍作思量,贡献了一个自家常用、但太医未必知晓的护心护肝妙方。
其实太医并不是不会下猛药,只是不敢担这责任。他正心中戚戚,听说史令仪和王彦的方子不由茅塞顿开。他兴冲冲地坐回案前,提笔就写……又不时停笔思量一下……约莫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写就一张全新的方子,身边小厮连忙接在手里,小跑着出去让人取药煎熬。
贾敷这边也有丫头用温酒擦身——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不一会儿,熬好的药汤给贾敷灌了下去。
这时史氏也幽幽转醒,可惜她刚想坐起身来,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又被史令仪和王彦一左一右默契地扶了个正着。
史氏根本说不出话来,直接泪水两行——她连育三女之后又数年没有消息,当时老公爷夫妇可都还健在,那滋味可真是……一言难尽。
后来吃了不少苦头才生了贾敷,她在这个儿子身上付出了数不尽的心血和感qíng,刚才只是听说儿子xing命危矣,就直接晕了过去。
史令仪见状,忙道:“敷哥儿已经喝了药。你这个当娘的可不能乱了方寸。”说着,冲身后使了个眼色,史氏屋里的大丫头端了温热的安神汤上前,史令仪又开口道,“你且定一定神。”
贾敬也得了婶子的示意,亲手从大丫头手里端过药碗递到母亲跟前。他也还是个小小少年,此时眼眶正泛着红,小手还在轻轻颤抖。
史氏无奈,喝了半碗,史令仪又让贾敬好好照顾母亲,便和王彦又回了里间。
汤药起效,贾敷呼吸渐渐平稳,又过了一会儿竟然额头也不再那么烫手。
而这时得了消息的贾代化已经从郊外赶了回来,而他身后的贾代善则是过来帮忙,顺便找媳妇——这一日兄弟俩正逢休沐,便约好了去郊外看看自家的庄子。
贾代化已经从丫头、管事以及太医的口中知道了整个过程,看了眼如今依旧凶险但病qíng已经稍微平稳的长子,还有听到“喜讯”镇定下来的妻子史氏和吓得够呛的小儿子贾敬。
堂堂一等神威将军冲着弟妹史令仪就是一揖到底,而后又向王彦真诚道谢。
当说到那效果惊人的方子,史令仪也不居功,解释说自家父兄都是爱书之人,在娘家那会儿闲了就随手检出几本翻一翻,看见些医案觉得有趣便悄悄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凑巧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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