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遇晚间经此,留宿更是必然。
所以峦城的客栈很多,大大小小,坐落在坊间,不一而足。
这日城中最大的客栈四方客栈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子脸上半蒙着一层半透的白纱,将半张脸遮住,又隐约露出一点轮廓,从这点轮廓之中,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美人。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头,长相竟有七分相似。个个穿着华贵,却也是武林人士打扮,听那两丫头管此人叫做“宫主”,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哪个派的主人。
往来各色人马小二也都见得多了,对这一行人并没有任何的惊奇,只是见她们身上的料子极好,才更多了几分谄媚恭谨,巴望着客人出手能够大方些。
且说现在已是傍晚酉时,天边彤霞烂漫,十分好看。这一行人既然进了,定然就是住店的了。那小二把该问的一概问过,不该问的半字不提,领着去看了房间,又叫人给上了酒菜,这才算完。
这客栈里原有许多人就在大堂坐着,看着拥挤而热闹,大堂摆的桌椅就显得有些不够,不过好在还余下一张空桌,小二扯下肩上的毛巾在桌椅上狠狠擦了一遍,“您请坐。”
来人坐了,跟在她后头两个丫头也就左右落座,一边慢条斯理吃着店里的饭菜,一边留心听着周围的对话。
赵周行打京城出来,说的好听点叫做微服私访,说的难听点她这就是偷溜出宫。宫里头还躺着个假皇帝抱病卧chuáng不能早朝,她却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峦城。
那日同闻人合商议过后,闻人合也是难得正经愿为助力,赵周行暂时没了后顾之忧,这才出宫来,一是看看能否遇到闻人合所言之人,一是顺便考察一下各地民qíng。
朝中知qíng不报者大有人在,坐于高位却被闭目塞听,谈何圣贤之治。
于是各地都曾逗留,虽然一路向南来,中途也耽搁许多时间,到得峦城时,已是初冬的季节。
幸而往南而去,天气并不寒冷,在这峦城之中,还能感受到一些秋季的余韵,秋老虎的热劲还没散去,只是日子变成了冬罢了。
到了这里,难免停留些日子,况且闻人合也已说过,若是能遇到那人,就是在此处了。
赵周行到底是有些好奇那人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她想来想去,脑海中也只有一个白胡子老子拄着拐棍,脚底下踩着朵祥云的形象。这便是历代传说中的形象,而赵周行也没有办法想到其他的模样。
高大俊逸的青年应该是传说中的将军,妖冶美艳的女人是志怪故事中吸取jīng气的妖jīng,憨态可掬的娃娃不是人参变得就是神仙座下童子,而神仙大都眉毛胡子又白又长,就和闻人合传说中的形象一样。
只是闻人合也和传言中的形象太不相符,他说的那个人或者也不是一个眉毛都白了的老头子,万一和闻人合一样呢,又万一是个小孩子呢,也有可能是个仙女姐姐,这都说不准。
赵周行低头吃着饭,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更没人关心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客栈里头的人来来往往,大家也都是走南闯北的,美的丑的,瞎的瘸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除了赵周行刚进来时,大家出于一种新奇感多看了几眼之外,再就没什么人对于这几位新到的客人表示出好奇了。
觉得秀色可餐的,也只是在心里过一过瘾,这个美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惹的。
于是大家或者继续方才的话题,或者换了新的话题。
赵周行左手边约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坐着三个老人,正讨论着一些国家大事,颇有些忧国忧民的意思,其一说:
“你瞧瞧这都什么事,好端端的一个女娃娃当了皇帝,还没当几天,又生病了。”
另一说:“依老夫之见,恐怕是新帝触怒了上天,连老天爷都不愿意看一个女皇帝。我看呐,这新皇早晚是要让位的。”
又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帝生了病,恐怕京城早乱成一锅粥了。”
之前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朝中大事可都是由玄国师打理的,到底是男子,不是一个女娃娃比得了的。”
“听说那玄国师……”
赵周行右手边隔了约两张桌子的地方坐着四个大汉,声音略高,却无人敢上前提醒。只听其中一个道:“妈|的,这什么酒这么难喝,小二!”
接着一顿训斥,就有专做劝慰的出来,“大哥,这小店肯定比不了咱自家的东西,您就消消气,和一个小伙计一般见识什么。”
而坐在赵周行后头有一桌,两个青年人低声私语,右手的那个自称是叫做方朔的,左手那个被称作“慕兄”,单名一个玉字。
先是那慕玉道:“兄弟我走南闯北这么久,美人也见过,像这个这么漂亮的还真是少见。”
方朔说:“慕兄难道想——?”
慕玉忙道:“莫要瞎说,没看见美人身边有人跟着。”
方朔说:“愚弟不才,不过这三人中,恐怕只有一人会武,且不是什么高手。”
慕玉“嘿嘿”一笑,声音就压得更低,不知说什么去了。
而赵周行的前面,只有一桌男女二人,这两人也不说话,女子穿一袭水绿色衣裙,背对着赵周行,不知道什么模样。男子穿青衣,看起来一表人才,正在饮酒。
过了片刻,那男子忽然起身离座,往赵周行这一桌走来,到一步远的时候,作了一揖,自开了口,道:“在下郑嘉,邠州人士,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赵周行出来这么久,这样子前来讨教搭讪的也见了不少,有登徒làng子,也有真心相jiāo,长相大都过得去,许是觉得自己外貌出众,才有胆量上前叙话。
而跟着她出来的两个丫头,流茉平日就是沉默不语的xing子,这会儿只是微微戒备,并不搭话。流珠代替赵周行回了那人,“我家公主的名字也是你能问的?”
是“公主”还是“宫主”不会有人去深究,大家都按照最常理解的那种来,同音不同字,当真方便还不会说错。
那男子被这么斥了一句,也不见恼色,只淡淡回了流珠一句:“我没有问你。”
话音虽不见什么qíng绪,听着却平白叫人有几分寒意,流珠撇了撇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这时赵周行才开口同那郑嘉道:“敝姓赵,单名一个灵字。”
赵灵,这名字对于赵周行来说,多少已经有些模糊,七岁以前,她就是叫这个名字,后来父皇老了,大约也是明白自己命中无子,立她为太子,名字也就一并改做了赵周行。
不过是宫中旧事,民间又有谁能知道这些,何况天下之大,重名者不知几何,谁又能将赵灵和当今天子联系到一起?
那人见赵周行松了口,就有些喜形于色,捡着些话题开始攀谈,诸如从哪里去到哪里去,何方人士。
赵周行对他的话并未表现出几分兴趣,糙糙应付了几句,那人大约也察觉到,自找了台阶,回去了自己那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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