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也如此觉得,日前丹阳君还在殿上,大声驳斥寡人对成均馆儒生的政策呢。」
听得出王上分明话中有话,但就连嘲讽也显得如此无奈。严妍不着痕迹的轻笑着。「家父一片忠心为国,望王上切勿责怪。」
「是啊,这朝堂之上谁不尽心?无不竭尽全力啊。」王上往宫中小径走去,示意严妍跟上。「寡人很早便想一会严尚宫,在母后那里曾听闻妳的名字,当年入宫之事也是,最近妳和中殿走得亲近的消息更有人告知。」
若后宫会在王上身安cha眼线,王上难道会缺少消息来源?斗,不光是在宫后,也在朝前,王家的布局一子比一子落得jīng准,如此才能构成名为天下的棋局。
思及其间利害,严妍对突来的关切已有几分了悟。
「王上是否想请奴婢告知家父,如今的风向看似顺风,但不见得会一路得势到最后。」当年敬嫔能在后宫如此猖狂,除却本身的骄纵,不正是因一国君主在背后撑腰的缘故?自燕山君被废,功臣拥立当时的晋城大君以降,王上便陷入功臣的掌控当中,好不容易等到儒生抬头,偏偏赵光祖的固执专断和王上意志相左;如今总算抓到敬嫔一事能铲除功臣派势力,偏偏王上又担心向着中殿的另一股势力崛起,会影响世子继位,终于将矛头指向了后宫。
「母后曾对寡人说,严尚宫直谏敢言,果然不假。」王上轻笑数声,复说道:「只是严尚宫如此脾xing,如何\在后宫生存下去?」
「因为奴婢有中殿。」见王上蓦地变了脸色,严妍才微微一笑。「中殿母仪天下,泽及阳chūn,后宫中人在中殿的照拂下,皆自份有其归,才能容得奴婢至今。」
王上脸色稍蔼,只是眸光里更多了几分深意。俄而,王上像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再度开口:「如今朝堂皆言,寡人对医女长今的医术十分信服,也充满爱慕,依严尚宫之见,该如何做?」
「奴婢惶恐。」严妍往后退了一步,做足礼数垂下头来。眼前这位虽受两班贵\族摆布,但未步上兄长燕山君的后尘而安稳坐于王位上,软中带硬的手段着实高超。
这厢王上继续殷勤说道:「为王上分忧解劳,也是宫中女官当做之事,严尚宫尽qíng畅言无妨。」
只怕这一畅言,尹然即刻兴师问罪而来。
严妍瞟向四周随从,轻微的叹了一口气。「请王上按自己的心意而行。」
「中殿想让长今成为自己的至密,可是寡人想让长今当寡人的主治医官。这,也可以吗?」
严妍忍住不知何处窜上的怒火,心中恶毒的想,两位上殿果真是夫妻,连bī人表态的手段也一模一样。
严妍恭敬的一福。「请王上遵从自己的心意。」
在寂静的深夜里,王上突兀的畅笑起来,笑里挟杂的语句,却刚好传进她的耳中。「妳和中殿这么好的jiāoqíng,却如此阻止她想做的事,这么一来,中殿可会原谅妳?」
当王上离开时,她确定那句轻得不能再轻的话语,也落入了她心里。「恐怕,中殿是会恨妳的了。」
数日过后,传闻王上不顾朝廷群臣反对,册封医女长今为主治医官,并赐予「大长今」称号,徐长今成为朝\鲜史上第一位的女xing医官。
严妍却难得的想起许久未见尹然,原就冷清的处所里,更多了几分萧瑟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久沒更新了(望天)
第80章 李懌篇(上)
李怿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登上九五之尊,成为号令天下的帝王。
他时常想起自己仍是晋城大君时,策马弯弓的豪放,载着他心爱的妻子慎氏,畅游天下大山名川,那些两小无猜的缱绻qíng话。
李怿想,自己是衷爱慎氏的,尤其在他们被迫离别后,李怿的爱qíng更甚。宫人说慎氏每迎月圆便悬挂白衣于北面山上,李怿不忍去看,一个君王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任功臣将其驱逐出宫,他又有何面目见证发妻的痴qíng不移?何况,他旋即听从母亲的话,娶了第二任妻子,让这位尹氏之女拥有中殿的名衔,那是他最想给慎氏的称呼。
李怿并不爱尹氏,那只是功臣安cha在后宫的布桩;李怿也不爱后宫中的任何嫔御,那些嫔御的姓氏就是一个个大臣的门面,领议政朴元宗的养女、南阳君洪景舟的女儿……他回到后宫仍然像面对朝政,就连进到哪个嫔御的处所都得雨露均沾。所有人都认为他宠信朴元宗的养女敬嫔朴氏,他却深知,那是因为朴氏笑起来时嘴角的两个酒窝,像极了他的发妻;当然,他需要功臣派之首朴元宗的鼎力支持也是原因之一。
为他生下世子的数天后,尹氏之女过世了,李怿着实有些哀伤,直到接闻儒生赵光祖的上曱书,心里竟反生出带有愧疚的一丝窃喜。
他拿着赵光祖的奏折到王大妃殿上。「母妃,何不采取儒生们的建议,让废妃重新回到宫中?」
「王上的心qíng做母亲的自然知晓,当年你任由功臣废去慎氏心中有愧,但如今的qíng况并未好过当年……」
他听闻此语,神色悲愤,连笑声也尖锐不已。「哈,这就是一国之君吗?」
「其实……还有别的选择,」母妃斟酌语气,缓缓道出:「听闻朝中也有人提出了『两是论』,既不迎回废妃,也不从后宫择出中殿,哀家倒觉得是个可行的办法。」
「……两是论。好,就这么办吧。」他大手一挥,是这项将被后世评论为墙头糙的论述付诸实行,这多像他的处境,任人摆曱弄毫无立场的君王。
他不关心新娶的中殿将是何人,但至少多了个地方让他躲避后宫那些啼啼哭哭,直到入主中宫殿那晚,才看清楚他的新婚妻子有张苍白的脸,眉眼却有qiáng自镇定的倔qiáng。
新婚之夜,他和这小女子饮了合卺酒,当他的手伸进中衣时,除了一阵微微的颤栗外,尹然仍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淡然,倒激起他的征服yù。他喜欢看尹然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时,咬唇皱眉委屈的样子,让他有骋驰战场的快意,只是时日久了,尹然于chuáng上仍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木讷,他亦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仔细一看,中殿的眉眼颇有韵味。」他将美人揽在怀中,手指在脸上游移。
「王上说笑了。」尹然微微垂首,让他的手滑出鬓发之间。
「中殿无论何时,都这么维持自己的礼仪吗?」在择妃的最后一刻,母妃放弃丹阳君的女儿,而从宗族中选定出身微寒的尹然,这小妻子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同。
只是他并不需要一个彬彬有礼的妻子。
新婚燕尔后,他开始移驾到敬嫔寝宫去,不仅因朴元宗是他在朝政上需巩固的对象,更因敬嫔的天生媚曱态,让他享尽了那份被人需要被人崇拜的满足感,就像当初慎氏依赖他那般。而尹然,不论恩宠总是维持那一份多礼温柔的姿态。
在他每夜造访下,敬嫔总算不再为立新中殿之事闹上脾气,他反倒高兴敬嫔会为此事吃醋,像寻常夫妻一样和他拌嘴,他甚至以看敬嫔的骄纵为乐。
他用放纵补偿敬嫔,而后宫权柄便落在尹然手上。他对这个小妻子开始刮目相看,肇因于尹然弭平了御膳厨房内的最高尚宫之争,用最简单的煮饭定胜负,使得落败的崔尚宫真正的心服口服,当他从母妃那儿听闻此事时,也不免讶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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