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啊,不会看戏连喝茶也鲁莽,多点风雅都不行。」宛琇再斟了一杯。「再喝些,喝慢点──」
合欢花茶宁神之功效不假,木都儿这阵子本就劳累,加上为湘菱之事伤神,竟不自觉于炕上睡去。当宛琇想再倒茶时,便见着一副美人卧睡的景象。
宛琇起身拿了一chuáng薄被,披在木都儿身上,自身倒坐于桌前,心事重重望着熟睡中的人。
她的寝宫已有多少年未有人留宿,木都儿yīn错阳差倒成了这些年来的第一个。世事的变化怎是如此玄妙,她得想想日后要如何更加刁难储秀宫才是。
唉,踢被了?
贵为太妃目无下尘的宛琇,竟也起身为个宫女盖被。
第12章 心上人
(十七)
得如妃帮助,湘菱总算知晓真相,当下除了放下对三名子女的挂心外,对于风流成xing的巴察,她已不想再多费唇舌。最多,便是斥责巴察因自身韵事而使仇敌有可趁之机。
「巴察大人此种行为,真使妳伤心了。」如妃牵住湘菱的手,道:「只是天下男儿皆如此,都说丈夫──出了一丈以外便不是夫。」
「我不是在为巴察伤心,只是前阵子为这事去问过木都儿,当时是我误会了她。这几日特地前去储秀宫,她却对我避而不见。」
「再过几日,兴许就气消了。」如玥早就料准木都儿不会帮助湘菱查明事实,只是湘菱对木都儿如此上心,竟是qíng真意切。「我看妳们母女俩的相处,可真令人摸不透彻。」
「未嫁入布雅穆齐家前,我和木都儿母亲早已是旧识。」湘菱顿了会儿,似乎在捕捉过往的回忆。「当年木都儿喊我喊的是姐姐,也曾玩在一块儿。但自从她母亲去世,我为了生计决定嫁给巴察当续弦后,木都儿便一直无法谅解,认为是我剥夺了她父亲对母亲的思念。过不久她入了宫,当我进宫后,木都儿对我的恨意只有愈来愈深。」
见湘菱说到后来有几许惆怅,如玥同样心有不忍。「湘菱,有朝一日木都儿定会了解妳的苦心。」
「我当初也是为了自己,如何能够求她谅解?」湘菱只是摇头。「如今她还肯叫我二娘,将来出宫后不要形同陌路,已是我最大希冀。」如此说来,她倒是借着这深重可怖的四面红墙,巩固了一丝她与木都儿唯一的联系。
「我待宛琇,亦是如此。」双手覆住湘菱右手,如玥低着头,那些声音才从暗沉低哑处冒出。「对我而言,宛琇是我放在掌心疼的妹妹。我喜欢看她任xing的模样,她淘气时喜欢微微扬起眉来,那些虫子随后便出现在绣房、书房,任何能引得一众孩童大叫的地方,我有时很气恼她如此,但只要宛琇的一句姐姐,只要她道歉似的拉住我衣袖,就算多少佯装,也只能化作一声不知从何责怪的轻叹。」
「其实,她淘气时的模样甚是可爱,一双眼睛如水洼般盈盈闪着波光,那是真正的望穿秋水。那时的她笑得开心,我也同样……」
湘菱听着如玥描述,忍不住看向对方神qíng。在众人面前向来端庄有礼的如妃,描述起宛琇时竟走神了,一双眸子是如坠雾中的般朦胧飘渺,不自觉竟勾起嘴角,透露出无限的向往,揉合那一番话充满着万般qíng意。湘菱一时看痴,直到如玥讲完过往仍怔在原处,脑中彷佛有雷声轰然作响,过了良久,才试探地吐出一句:「方才听娘娘描述,一时间,湘菱还以为娘娘讲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如玥眸中明显闪过慌乱,但片刻仅定了神,佯笑道:「湘菱多想了,宛琇是我的妹妹。」
「若非知晓淳太妃是娘娘的亲妹妹,方才觑娘娘神qíng,只怕连湘菱也会误会。」不再延续这话题,湘菱转而说道:「多谢娘娘一番开剖,如今我亦感心qíng轻松几分……」
后来湘菱说了什么,如玥全无听进耳里,她只是微笑着,所想的却全是湘菱方才的那句话。当真,已到了如此明显的境地吗?
当真,她只要一说宛琇,便会将那些不可告人的私密全宣泄而出吗?她对宛琇,是真的吗?
湘菱离开后,尔荷进入房内收拾,便见着如妃凝重到滞郁的神色。「娘娘?!」
「尔荷,」如玥开了口,声音却冷得像一把削着寒光的剑。「我想已经有了办法,让湘菱全然信任我。」
不只是信任,她更能借着湘菱,去达成她一直想做的那件事!
黑夜疾行,宫中侍卫对于木都儿夜半举止已见怪不怪,只要远远看见红灯笼前往寿康宫的方向,连盘查也不用,便知道这是宫中上下传闻被淳太妃刻意刁难的储秀宫姑奶奶。
木都儿眼窝周遭已有淡淡的黑圈,心里早偷偷恨上一顿。当晚的好心果真是种错觉,翌日淳太妃仍是维持往常的不可理喻。
「木宫等妳很久了,膳单怎这么晚才送来?」
木都儿才刚从一片月色中走来,全然无法理解『晚』的定义为何,仍是jiāo出单子,便自觉的站在一旁。
但宛琇不看膳单,反而是盯着木都儿瞧。「妳最近没睡好?」
得不到响应,宛琇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是明知故问,倒也勾起一笑。「何必每日亲自来送膳单,叫底下的那些宫女不就行了?」
「只怕她们会被太妃娘娘欺负到哭了。」那夜的相处仍多少改变了两人间的关系,木都儿对于宛琇,不再只是全然的官腔响应,几句抱怨也不难出口。
「说的也是。」难得的,宛琇也大方坦承恶劣行径。「妳只要赶快上书热河,不就为这状况解套了?」
「我不能让皇后娘娘烦心,也不愿得罪如妃娘娘。」见淳太妃脸色蓦沉,木都儿心中确实有几分开心,吊了会儿话头才说道:「这也对太妃娘娘您没有好处,将闺阁之事变成家事,将家事变成国事,娘娘不怕最后会难以收拾?」
宛琇斜过头,看着木都儿笑道:「妳这是关心我?」
「木都儿只是不愿后宫纷争难休,劳烦皇后娘娘伤神。」
「左一句皇后右一句皇后,妳还真是敬忠为主。」宛琇忽生起厌烦,说道:「不如我向皇后讨妳过来,看看成了寿康宫的奴才,妳会不会横竖左右都喊着我?」
木都儿心中一跳,仍不动声色答道:「这是娘娘您bī我上书热河的新花招吗?」
「妳是这么认为的?」
宛琇深深的望向她,目光里有太多木都儿不想了解的东西,木都儿只能撇过头去。「还是请娘娘快看膳单。」
宛琇看也未看,将膳单掷在桌上。「看来看去不就是那些?每天都看一样的──这上头有茯苓糕吗?还是有捏面人?没有的东西还敢一直拿出来丢人现眼!」
木都儿拾起膳单,脸色早已如常。「谨遵太妃娘娘懿旨,木都儿告退。」
木都儿今日走得较早,宛琇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是真恨起这不识抬举的储秀宫宫女了。若木都儿始终这般硬气,想要借着皇后之手打击如玥一事便难以实行,倒不如再回过头着墨如玥最怕的是什么,比起和木都儿纠缠更加有用。
如玥最在意的,肯定是她身上的香囊。为防止自己做出逾矩之事,她这位姐姐一定会想方设法探听香囊的来历。这些日子她频召外学伶人入宫,甚至并肩与高流斐在后宫当中畅谈戏文,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引起如玥注意,但似乎已被对方看穿把戏。看来若无新的花样翻出,她的姐姐会很快淡忘妹妹对她满怀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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