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大惊,“啊?为什么?我可是把我的亲人都杀死了啊!”
她说:“我的日志里写着,上上上辈子,你是个男人,你今世的父母是你的战友,可在敌人的诱惑下背叛了你,害死了你的孩子;上上辈子,你是个女人,你的今世妻子,那时是你的丈夫,诬陷你的女儿是你和qíng夫的杂种,活生生把她摁在粪坑里溺死,后来又将你乱棍打死;上辈子,你也是个女人,你的儿子,过去也曾是你的孩子,生产他的时候你血崩而死,而他活下来了。”
农夫一时茫然,不知怎样才好。
“不过,你今生杀害他们是没有理由的,你只是单纯想杀掉他们。”她这样说道。
农夫狠狠道:“没错,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日子越久,我就越恨,没有来由的恨……”
“这大概,就是指宿怨一类的残留污秽吧。”
农夫向她叩首,“感谢您的开导,现在我可以安心上路了。”
3
秀城袭小声告诉我,她就是辗顾林唯一的灵体,唤作“扶封”。
我默默看完一切,走到扶封身边,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就看她化作一缕烟,嗖的一声钻进了卷轴的纸页里。
我低头看卷轴,在她进去之前,那一片纸页是空白的,而她进去后,纸页上才有了墨迹。
不一会,她又钻了出来,只是面容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还是比例夸张的画似的脸,但我认出来了那张脸是在模仿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哈啊——
我浑身冷汗,连退几步,撞进秀城袭的胸膛里。
“你有什么罪呢?”扶封问我。
我仰着脖子,剧烈喘息,“我有罪,我有很深重,无法饶恕的罪。”
扶封摇头,“不,你在撒谎。”又问我,“你有什么罪呢?”
我深深闭上眼,秀城袭握紧我的手,轻声告诉我,不要害怕,告诉她心底真实的想法,一切就会结束。
心底真实的想法?
是了。
我的心中,真正想的,大概就是……
“吾殿根本没有任何罪过!”我睁开眼,大声向她宣告,“即使是今日,吾殿丝毫没有感觉推行的法案有何失误!吾殿选择隐瞒的梦见,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吾殿——吾殿对安蒙曼洛奇充满了困惑,以及……”
扶封凝神正视着我,秀城袭也认真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气,讲出了一直以来深埋心底的荒唐之言:“我对安蒙曼洛奇,由衷的失望!!!”
4
“我对深蓝以及它创造万物又任其荒废的行为,愤怒而失望!!!”
秀城袭紧紧攥住我的手,扶封凝视我片刻,忽的咧嘴大笑,无尽绵延的卷轴中心燃起纯白的火焰,把纸页上的文字逐一烧毁。
在火焰烧尽的那一刻,我看到卷轴的末尾写着“她”的名字,还有她和扶封的对话记录——她曾经也来过这里?!
——“有罪的人啊,报上你的姓名吧。”
——“葛天恒桓。”
——“伟大的长生殿幺女啊,你有什么罪孽呢?”
——“我的罪孽,就是众世所不为,众世所妄为,众世无所为所谓!苍生之业,是我罪孽。”
不要!
我伸手去抓即将烧毁的纸页,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扶封的脸,失去了所有色彩,只留下纯白的面盘。
“是众世深罪,还是众世清白?”
卷轴烧尽,徒留烟杆,长烟杆被她拾起,送到嘴边吐纳烟雾,看向我,“是怎样,是怎样……”然后一点点透明,化为乌有。
我慌张地转身,拉住秀城袭的臂膀,泪水潸然而下,无力地摇头,他抱住我的肩膀,捡起地上的空白卷轴,放在我的手心。
5
辗顾林,每一个走过的人,都要回头。
第5章 04/桃兔泉
1
我们到达的第二个地方,和望若相反。望若是永远的白昼,这里却是永恒的黑夜。
咚,咚,咚。
黑暗里回响着沉闷的敲击声,似乎有谁在敲打什么东西。
低垂着头的酸浆果散发着柔和的金光,奶白色的蜻蜓静静停在叶子尖。
咚,咚,咚。
2
“诶,有人来了啊。”老旧的井旁,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动物抬起头,它的前爪还抱着一根木质榔头,上面沾了些许白沫。
我仔细看清它,不由叹道:“好大的兔子。”它的耳朵十分漂亮,长长弯弯,十分优雅的弧度,在温和的夜风里轻轻飘浮。
“啊,夜晚的风,总是有特殊的气味呢。”兔子仰起头,眯起粉色的眼,沉醉地说道,它又抡起榔头,用力捶打井中的什么东西。
我又向前走近了些,才发现那不是口井,是一个石砌的大盅子,里面躺着雪白的面团,在榔头的敲打下逐渐变得柔韧。
“夜晚的风?可是这里不一直是黑夜吗?”我如此问道。
“请稍等。”兔子继续抡动榔头,不一会,我们的头顶响起叮铃铃的轻响,十分悦耳,不一会,黑色的天幕下开出一朵朵闪烁着淡粉光芒的桃花,它们在夜色里笑着,叮铃铃旋转,然后变成一片片红色的雨,翩翩地在风里舞蹈,落到地面的时候就化作清水,一汪,一汪,汇集成泉,映出兔子的身影。
我面前的兔子向泉水里的兔子打招呼,“嗨,你好啊。”
泉水里的兔子向我面前的兔子摇爪子,“哈,你好呐!”
然后,泉水里的黑夜开出桃花,黑夜里的桃花飞成红雨,桃花下的红雨化作清泉,清泉里映出另一只兔子的身影。
它们互相问好,一齐打面,咚咚的响声,还有桃花叮铃的笑声,从很近的地方,传到很远。
3
兔子对我说:“我们的黑夜,就是黑夜。我未曾听说过其他什么,不过我们除了黑夜,还有桃泉,黑夜的时候一个兔打面,桃泉的时候跟其他兔聊着天打面。你们也是这样吗?你们那儿的桃泉美吗?”
我一时语塞,望若没有“桃泉”。
我如实回答:“我在的地方连黑夜都没有,只有白昼。”
兔子问我:“白昼是什么?是你们的桃泉吗?”
我摇头,“不是,我在的地方也没有桃泉。白昼就是你们的黑夜,然后把天的颜色换成白色。”
兔子叹息道:“啊,原来如此,我明白啦。”
我问:“这里总是黑夜很无聊吧?”
“总是黑夜?不,我们有桃泉啊。”
“可是桃泉也是在黑夜里啊。”
兔子严肃道:“根本不一样,你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分辨不出它们的区别。”
我急忙换了一个话题,说:“可是你们黑夜和桃泉都在工作,不休息,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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