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沅接过包袱展开一看,是秋衣。她轻抚着布料,看针脚整整齐齐,都是顾南絮亲手一针一线所绣。阿萧也曾提过,她与父王衣物大多都是母妃亲手所制,在昆仑时她得空还能为师父与阿萧做些衣物,只是后来各自忙碌,便鲜少有空闲时候了。儿行千里母担忧,顾南絮一人在深宫之中,虽有颜后与周锦河,可此事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她心中担忧却又不能过分显露,烦忧可想而知。温沅将包袱合上,伸手轻抚着段长宁,柔声道:“说谎虽不好,可待你大些便知有些事说谎能不伤害人,那便非说不可了,还有许许多多无奈之事也只能如此,宁儿不必内疚,只需记着,日后不说谎害人便好。”
段长宁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温姐姐向来不骗她,她说的她记着就是,小姑娘乖巧点点头,又撒娇窝进温沅怀中,甜甜道:“温姐姐,带宁儿出去玩儿嘛。”
“好,温姐姐带你玩儿。”说着,温沅捏了捏她的小脸,拿起包袱,一手牵起段长宁柔软温暖的小手往自己府上去。
周锦河接了信件往书房去,也没让人守着,拆了信细细看了,得知已将甘州城夺回,突厥退回了糙原,只是她也上奏父皇请求追击,想来父皇此时也接到了奏章。依周锦河对承平帝的了解,他定然会准许萧无定的请求,连月战争以来,从萧无定的奏章中足以看出突厥公主阿史那吉儿聪慧过人,若不是仗着经验与地势,萧无定还真不一定能胜。冬季将至,突厥难以过冬,若不趁此时趁胜追击,让突厥有了喘息机会,日后定然是一大祸患。周锦河看着,对阿史那吉儿也十分好奇,只是如今更是有些恼怒,若不是她,萧无定怎会如今还不回来,瞧这架势,怕是要明年夏日才能回京了。
周锦河拿着信到一旁软榻之上坐着,一边想着如何回信,想着想着却有些犯困,侧躺在软榻之上睡着了。再醒来已是huáng昏,窗外静籁无声,放眼望去唯有黑色屋檐与昏huáng天色jiāo映,将暮未暮,惹得周锦河心中忽然而起一股孤寂,仿佛这天地之间唯有她一人,生死孤独。秋风起,天上云动,院中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卷起数片残叶离开枝头,于空中飞舞而后归于大地,入土沉寂。周锦河心中忽然有说不出来的忧郁,萧无定的信还在她手中,她用手轻轻磨砂着宣纸,目光远眺望向窗外,良久,朱唇轻启,叹息道:“梧桐一叶西北望,征人未归瀚海凉。”
公主殿下此时恨不得待萧无定回来就将她锁在府中哪儿也不准去,乖乖守在她身边才好。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她还是愿与她相识啊。周锦河叹息一声,起身到案桌边,自己将蜡烛点燃,动手磨墨,待她提笔时,外头天色已然全黑。又一日将尽,离你归京之日,又近了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jīng还不回来我都绝望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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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边境正有战事, 原本朝中一致同意秋狝不再铺张只走个过场, 可偏偏承平帝接到了萧无定将突厥赶出大晋的喜报, 一时高兴, 大手一挥吩咐秋狝如同往年一般举行,一众朝臣劝都劝不住, 连周锦河劝都没能改变他的心意,惹得颜奕在府叹息了好几日。
国库本就紧张, 可承平帝虽然能纳谏, 一旦认定了谁劝都没用, 朝臣上了奏章还被他怒骂了一顿,训斥道:“我大晋泱泱大国, 打个突厥连秋狝都不要了?尔等是朝臣, 不是妇人,这般小气还如何治国?!”一众大臣听得面红耳赤,这治国与治家一样, 若不jīng打细算怎么能行?近年来大晋国力日益qiáng盛,陛下是有些傲然了, 只不过转念一想, 历朝历代这么多皇帝, 节俭的有几个?反正劝不了,大臣们也只好宽慰自己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必在意,由着承平帝去了。
糙原地势平坦一望无际,无地形优势可倚仗,想要将突厥一网打尽是难上加难, 只是同样的,突厥也无法重创大晋将士,双方就这么僵持着,都在等待冬季来临。突厥往年都难过冬,何况是此次经历了如此多场战役,萧无定想将突厥粮糙耗光,突厥却也在等寒冬将这群外来者冻回去,双方各自怀着心思按兵不动,边境比往年还安稳些,若不是见皑皑白雪之中剑戟森严的大营与训练有素的将士,难免给人太平之感。只不过终究是假象,就如同bào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不知何时,一场大战又会猝不及防在这辽阔糙原上爆发。
入了突厥,与京中通信便不如先前那般便利,先前每半月收寄一次信,如今成了一月一次。只不过此次不只有信,还有三个包袱,拆开一瞧,都是冬衣。其中一件从布料来看想来是婉娘做给儿子的,她将属于丸子的那一份给了他又嘱咐他别显摆惹得其他将士思乡后,萧无定细细瞧了剩下的两个包袱,确认了哪个是殿下给的哪个是师姐给的,一边想着师姐竟然得空给她做冬衣了,再一仔细一瞧,心中却有了些怀疑:这仿佛不是师姐惯用的针法,而是……湘绣。萧无定放下了包袱,拿着信到案桌边,拆开了细看。
公主殿下虽心里念着她,也怨她还不归京,可写信时只道一切安好,说了些闲事便嘱咐她好生照顾自己,半句埋怨也无,连自己偶得的那句诗也未写上来,只在信中加了一小片梧桐叶。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不必多说,萧无定自然知道她是何意,无奈喟叹一声,又感激殿下善解人意,信中半点未透露,只怕惹得她难过吧。萧无定将信收好,又拆了师姐的信,见她写道:“前段时日一时兴起跟着维桢学了湘绣,趁得空正好给你做件冬衣,西北寒冷,万望珍重。”这才恍然,欢喜将两件冬衣拿出来试了试,正好合身。
如此僵持,晃眼一个月便过了,糙原上已有了不少积雪,好在将士们个个吃苦耐劳,当年与匈奴jiāo战时也经历过不少这样的时日,又有边境几州运来的粮糙与烈酒,一碗酒饮尽,从内到外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寒冬也容易过些。相较于大晋将士,突厥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所剩不多的粮糙日益消耗,突厥百姓将口粮省出来给将士,个个饿的面huáng肌瘦,看的阿史那吉儿心疼不已。前段时日达曼可汗染了风寒,本以为只是小病不碍事,却不想就此一病不起,突厥内部反对之声日益壮大,阿史那吉儿每日费心处理事务还要担忧达曼可汗的病qíng,短短一月整个人瘦了一圈,连那双神采奕奕的蓝眸也因疲惫而黯淡了不少。
往大帐中去,正巧碰见了大夫,阿史那吉儿让他起身,莞尔问道:“父汗身子可好些了?”
“这……”那大夫面色为难,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最后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下,道:“公主,可汗不让我告诉您,只是……可汗风寒引发旧疾,又连月劳心费力伤了根本,以如今这qíng形,除非能请到大晋名医,否则怕是时日无多啊!”
闻言,阿史那吉儿脸上的笑容僵住,良久,才摆摆手让他起身,自己往大帐中去。营帐之中,达曼可汗躺在chuáng上,早已不见当初的威风,脸庞消瘦眼窝深陷,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原本锐利有神的目光此时也变得浑浊,见女儿来,想撑起身子,却无力支撑又滑了下去,重重咳了几声。阿史那吉儿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轻拍着他的背,微红了眼眶,哽咽道:“父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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