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于洛打断方渐文,“我喜欢一人上路。”
“你一个女孩,武功又低,万一……”
于洛依旧打断了他的话:“万一死在路上,也算给云威堂一个交代了。”
看着于洛冷漠的模样,方渐文知道她的倔劲又上来了,只好无奈地叹口气。
“也罢,你既然能平安在明教万花之间往返,想必可以照顾好自己。”
“嗯。”
“那方叔先行一步,晌午我便要回扬州主持帮会,你不必一定今日动身,多准备几天也无妨。”
“嗯。”
桌上的龙井凉透。
方渐文已走了有很久。
于洛还是坐在原位。
她在思考,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事在她脑中挤成一团。
她根本不在乎江湖的人怎样看她,也知道方渐文要她怀疑的人根本不是幕后凶手。
但是她要假装惶恐,假装完全信任方渐文。
方渐文所说的话大半不假,江湖之人确实很多都认为于洛是谋划暗杀兄父的凶手。
但是他只字未提江湖传言中与她“狼狈为奸”的“明教男子”。
方渐文怎能知道,被他幽禁的于洛,其实对江湖动向了如指掌。
因为有个神秘的人总会在夜半给她带来很多消息。
明月告诉她,江湖上对此事流传着很多版本,其中最受吹捧的一版,是她于洛为夺阁主之位,与第一杀手阎罗婆勾结在一起,通过给阎罗婆身体,令阎罗婆为她杀人。
这个版本最阴毒、最下流、最不怀好意,却可以满足所有人的恶趣味。
于洛知道,这些胡话,多半是唐然的功劳。
但方渐文为什么不对她如实相告?为什么要隐瞒那些对她和明月的恶意揣测?
只有一个原因。
他要于洛毫不知情地引出明月。
他要抓住明月。
但方渐文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江湖上一点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传言,他想对明月下手,必然是确信了明月的存在。
他又是怎样知道的?
于洛很相信明月的能力,她若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就算是只鬼,也察觉不到她。
她若是要清理一批人,自然也不会留下一条漏网之鱼。
所以方渐文的守卫不会发现她,雇主插在于洛周围的眼线也不会有一个活口。
方渐文绝没有机会看到她。
所以最终的结论,只指向一个——
方渐文买凶杀了于新和于维,设下此种阴谋!而明月帮于洛破坏了他的计划,他便确信了明月的存在!
云威堂的堂主,确实是条汉子,但却是个有仇必报的汉子,于洛伤了他的人,伤了他的脸面,他不可能叫于洛完整地回来。
方渐文算出了这一点,便大大方方地将于洛交给云威堂。
因为他一定在想:那个明教男子看到自己的女人有了危险,一定会现身来救她。
于是他就有了擒住明月的机会。
明月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要让明月去死!
于洛没有被彻底除掉!他要让于洛去死!
于洛想了很多,方渐文想到的,方渐文没想到的,她都在琢磨。
她不会将此行告予明月,她要偷偷地走,但她知道,凭明月的本事,她就是跑到阎王庙里,明月也会杀了阎王全家,将她揪出来。
能拖一阵是一阵吧。
况且,这混蛋也不一定有本事放倒明月。
于洛知道前路有多么艰险,但忍不住欣喜若狂!
因为她大概找到了杀害她父亲的幕后凶手。
☆、胆识
屋内一个人影也没有,屋外十几个护卫消失殆尽。
于洛突然走了。
明月推了一切任务等她。
为了避免被他人发现,她整天都隐着身。
为了避免给于洛惹上麻烦,她一个徘徊在仙迹岩的探子都没杀。
她只一动不动地躺在屋顶,望着漫天黯淡的星辰归于沉寂。
就这么望了半个月,望得大漠鹰送来的任务堆成了小山,望得深秋变成了冬季。
于洛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万花谷下了第一场雪,细细密密的小雪,明月终于打算离开仙迹岩。
她一把火烧掉了越来越充满威胁意味的罗刹门之信。
找不到于洛,她是一个任务也不会去做的。
真有本事,就来找她算账吧!
明月飞出了万花谷,直奔大大小小的城镇。
她去了从没去过的酒楼,访了臭名远扬的赌坊,窜了脂粉呛鼻的妓院。
她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听三教九流的人谈天说地,虽然大都是借了酒劲乱喷的屁话,但其中也夹杂了不少明月期待的江湖讯息。
于是,在一家生意兴隆的妓院里,她知道了于洛的去向。
云威堂。
而且,那些一脸色相的蠢汉猜测,于洛十有八/九已死在了云威堂。
明月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得内脏要全部爆炸。
她把身上探来探去的妓*手臂折成两半,把七嘴八舌的下流男人打成残废,把整栋春楼砸成废墟。
她处事全凭心情,高兴了,就是指着鼻子骂她爹娘,她也根本不在乎;但生气了,无论有关无关的人群事物,只要在她身旁,就通通要遭殃。
现在,妓院遭了殃,不久以后,云威堂也要遭殃。
明月一刻也未耽误,砸完窑子窝,掉头便南下去成都。
云威堂正盘踞于成都。
于洛当然没有死。
她正落落大方地、处事不惊地立在云威堂的议事大厅里。
这厅堂的屋顶高达八丈,比明教的大光明殿还要广阔,屋内却丝毫花哨的装饰物也没有,空空荡荡,满共只九张檀木大椅,一张正对大门,其余八张分为两列,整齐排在左右。
多余出的巨大空间无疑形成了强烈的压迫感,置身其中,如同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现在九张椅子已坐满了人,正中一张正倚着云威堂堂主唐云,其余几张正坐着本帮、盟帮的八位长老。
每把椅子背后都挤着十几个凶悍的帮派打手,密密麻麻占了大厅一半,而唐云右手边还额外立着一位显眼的少年,他非常英俊,有些阴柔,
他正是唐然。
唐云的脸吊得很长,八个长老的脸吊得比唐云更长。
因为他们的孙子或儿子,本应也站在自己椅旁,却因为被某人割断了脚腕,只能躺于床上静养,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是个跛子!
于洛就这样夹在八方如狼似虎的目光中。
她并未因此惊慌失措,甚至镇定自若地、大言不惭地让唐云给自己叫一把椅子。
顿时大厅上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冷哼声。
“老子凭啥子给你椅子坐?”唐云斜靠在椅上,狭长的眼眯起来。
不愧是父子,这双眼,简直和唐然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经历二十几年的历练,眼神中要多出许多智慧,许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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