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晋雅知道穿了帮, 没藏住一点惊恐, 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心里早已经有数, 妈妈点了点头,轻轻叹口气, “原来如此。”
“妈, ”刘晋雅看到妈妈的表现不算得高兴,怕妈妈跟小姨一样误会她和钟瑜晓是金钱促成的关系,弱弱开口, “你别误会,我们是……”
妈妈摇头, “别费心思骗我了。我看着你长大, 一眼就能看出来。”
回忆起童年无数次栽在亲妈手上的撒谎行径, 刘晋雅抿抿唇,彻底把隐瞒的心思压下去的,不知怎么办,连着脑袋一起垂下去了,沮丧地等着妈妈说话。
妈妈没有开口, 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刘晋雅不安,忐忑地瞧了一眼。
妈妈皱起眉头,额上仅是苍老的皱纹,手紧紧捏着被子,手背凸起的血管让针头痕迹变得更明显,病号服松垮垮地套着,一点精气神也没有,弯腰驼背的无力姿势勒出了瘦弱干瘪的身形,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
刘晋雅忽而反应过来,妈妈每次见到她都扬起笑容,精神百倍,其实是为了掩饰久住病房的丧气劲,不让她担忧。
而她做过什么呢?忙得没法来医院,打个电话就认为自己做到了关心妈妈的事情,来的时候才听小姨说起鉴伤的结果,糊里糊涂连小姨的叮嘱都忘记了,戴了情侣戒指来到妈妈跟前……
妈妈是个传统的女人,知道她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恐怕难以承受吧。
“妈,”刘晋雅自认这段时间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没有底气去劝说妈妈接受自己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事实,轻轻叫了声,“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来看您。”
说到这个,妈妈倒是宽容的,“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忙,我明白。”
刘晋雅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沉默地给妈妈扯了扯被子。
“小雅,你别怕。”妈妈忽道,“妈妈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妈妈的目光扫过来,刘晋雅本能地缩了缩戴着戒指的手,藏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您能接受吗?”
“为什么不能呢?”妈妈轻声说着,“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离婚,搬走,找工作,谈恋爱……妈妈相信你做每件事情都是慎重考虑过的,对吗?”
刘晋雅愣了,根本没料想过妈妈会这么开明,激动地上前握手,“妈,你真的能够接受吗?”
妈妈点头,笑容却仍是苍白无力的。
刘晋雅觉得妈妈的笑容太过勉强,激动劲一下子消退了,慢悠悠又不甘愿地把手收了回来,像个被嫌弃的人一样默默站在旁边不吱声。
“小雅,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不好。”妈妈伸手拉了拉她,柔声说,“是妈妈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给你做了这么不好的示范,让你对婚姻失去信心……”
刘晋雅愕然,“妈,你以为我是对婚姻失望了,才和晓晓在一起吗?”
妈妈没答话,低着头看素白的被子。
“不是。”刘晋雅无奈,心里有好多解释的话,对着妈妈清瘦的脸又说不出了,吃力地挤出一句,“我……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妈妈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眶里满是泪水,“真的吗?”
“嗯。”刘晋雅慎重点了头,握住妈妈的手有着坚定的力道。
妈妈凝视她片刻,没瞧出说谎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好,有人陪着你,我就放心了。你好好过日子,不要管我这个不吉利又没有用的人了。”
刘晋雅看妈妈红眼眶要哭,急了,“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用手擦了擦眼泪,“小姨跟你说了吧,你爸爸可能三年就出来了。三年算什么呢?他还有力气打人,要是找到我……拿着离婚证又能怎么样,他想到是我害他坐牢的,非把我打死不可!”
“妈,你不要这么想。”刘晋雅安慰,“一切还没定呢,爸爸或许不止三年呢,还有啊……我们会保护你,绝对不让爸爸来捣乱!”
妈妈停下哭泣,猛地摇头,“不,我害你已经够多了。你过自己的日子去吧,不要管我了。”
说着,妈妈要往她往外赶,激动地要下床。
刘晋雅又想扶着妈妈,又不想被推着往外走,手足无措,仅能说着劝说的话相让妈妈冷静一点,“我怎么能不管呢!你是我妈妈啊!”
小姨洗了饭盒回来,听到动静,一下子打开门,看到她们母女俩推推搡搡的画面惊讶不已,一手拉一个分开,“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妈妈不说话,走回床上默默哭。
刘晋雅无力扶额,拉着小姨把方才的对话简要重述一遍。
“大姐,你居然这么想?”小姨不敢相信,“我以为你这几天发愁是在想怎么让那混账多坐牢,结果……唉!你到现在还在怕他!有什么好怕的呢!”
妈妈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定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被打的事情,全身颤抖,说话也不顺畅起来,“他……他拿刀,拿棍子……直接把我拖到门口……”
刘晋雅看着心疼,示意小姨不要说了,上前抱着妈妈安慰,“没事了,他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
妈妈还在哭,似是一点没听进去。
小姨看得直摇头,“大姐,你要是真的害怕,就不要在这里呆了。离了婚,办了退休,跟我去Q市,离那个混账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到你。”
Q市?刘晋雅郁闷了,不赞同地看向小姨。
妈妈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半辈子,哪有这么容易离开的?小姨前一秒斥责妈妈太胆小,后一秒又纵容起这份胆怯来,甚至愿意在Q市为妈妈布置一个藏身的地方,没半点计划,只会把混乱的妈妈说得更乱。
果然,妈妈愣住了,转头看着小姨,“离开这里?”
“对。”小姨无视刘晋雅的眼神,走到病床前,“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给他半点报复的机会!”
说来说去,爸爸出狱后会报复的事情仿若是板上钉钉了。刘晋雅看着妈妈低下头,以为这是害怕无措的表现,出言制止,“小姨,你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妈妈心情已经很糟了……”
“不,她说的对。”妈妈用衣袖擦掉眼泪,又恢复了当初说“要离婚”的坚定样子,一字一顿说,“我想去。”
——
刘晋雅根本没想过妈妈会想离开这座城市。
妈妈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如果不是工作上出差的硬性要求,绝对不会离开一步。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妈妈跟着出差去了隔壁的城市办事,不久,三天两夜,每个晚上打电话回家说,“小雅不怕,妈妈快回来了哦。”
刘晋雅后来明白了,妈妈说这话时更多的是为了安慰自己。她蜜月旅行时,妈妈特别不放心,总说着太远太危险之类的话,嘱咐她发信息打电话报平安,等她归家,准备了一整套老家旧习俗为她接风洗尘,搞得小姑子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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