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同志一边狠狠地骂,一边把拳头雨点一样往她身上砸,可怜兰善文给那个不知姓名的青年当了替身出气筒还不能反抗,任由郁泉秋打了她几十下愣是一声没吭。
等到她打得累了,扶着她的肩膀,弯腰抹汗时,兰善文才慢慢开口问,“……解气了么。”
“兰医师你真是个好人。”郁泉秋厚着脸皮笑了一下,讨好地给她揉揉刚才被自己打得地方。“不好意思啊,我下手重了些。”
“没事儿。”兰善文虚虚地笑了一下,摇头说。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恨那男人到骨里,郁小同志下手如她所说,那是真狠,她估计自己身上肯定青了好些地方了。
“兰医师您高风亮节地简直就是白求恩第二!”郁泉秋继续不要脸的拍马屁,企图抹消自己对医师的恶行,以免医师让自己承担她的医药费。“您没伤到哪儿吧?”
“没有,你打的不重。”兰善文违心地对她笑了一下,“快回去吧,不然大娘可担心坏了。”
“兰医师您人真好。”郁泉秋眨眼装可怜,为了逼真博同情,她还特意从兰善文手里抢了根火柴划着了,让兰善文看着自己独属于弱者的悲伤眼神,和她掐青了大腿憋出来的眼泪,“兰医师,今晚的事……”
不等她说完,兰善文很是善解人意地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哎呦喂,兰医师您简直就是圣人!你说说,这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不让那大喇叭吹上七天七夜可怎么匹配您的崇高自我牺牲精神!
郁泉秋又掐了自己一把,演出了一种泪眼婆娑的悲情意味,咽了两下口水装作哽咽,“兰医师,我……您…真是…”
“没事的,咱们走吧。”兰善文淡淡地笑对她说着,又划了根火柴,小心地在前头领路。
高风亮节乐于助人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兰医师很快就得到了郁家上下除郁泉秋外所有女人的欢喜。
并且在短短一个月内,由于其出众的容貌,绝佳的气质,高超的医术,以及出神入化的厨艺,居家的感觉,完美胜过容貌妖冶的郁泉秋,一跃成为全体钢厂男工人的梦中情人,广大劳动妇女的友人,和孩子们憧憬的对象。
哪家妇人有个家长里短的屁大点儿事,找找兰医师保证一瞬解决,心里疙瘩少了不说,看人也和气了。哪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找找兰医师,保准药到病除,赛过活神仙。
一句话,信兰医师,可解百忧。
因为这些,兰医师的一句话比钢厂每个月粉刷上的标语都管用一万倍。
有些春心荡漾的,比如小六姑娘,开口闭口的就是兰医师说兰医师说,兰医师说得话比印在小册子上的《毛/主席语录》都金贵。
在这钢厂里,兰医师的盛名和郁泉秋不知烂到哪个沟里的名声一样,传得纷纷扬扬的。
☆、第 13 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甭管好的名声还是坏的名声,这人名望一起来吧,破事儿也就多了起来。
和兰善文她们一道过来的八个人,除了她和吴颂竹还有两个男同学,剩下的四个都是在磨子岭本省出身的。
其中有一个比她们大了几届毕业,听说是直接从沈阳钢厂那边调过来的,姓杨名祥,依照辈分,他们就喊他杨师兄。
杨师兄父母是本省汽车厂的工人。绝对出身正统,人也长得正派,挺拔的个子,方正的脸,唇边略有些青色的胡子根,总是穿一身笔挺的棉黑色中山装,看着就是有为青年的模样。
一来就迷得钢厂里头大姑娘们神魂颠倒地,直嚷嚷着非杨医师不嫁。
但杨师兄却绝对有一颗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心。
那么多女人哭着喊着投怀送抱他都目不斜视,却独独在郁泉秋端着一大盆衣裳在路上走,他不小心走在她前面,被郁泉秋没好气地骂他不长眼挡路的时候,杨师兄一转头,哦,我的天,多美的姑娘啊,还这么勤劳,娶了她的话,会是个多么勤俭持家的好妻子啊!
就这么对她一见倾心了。
在听说郁泉秋的“破鞋”之名后,不但没有对人敬而远之,反而更激起了他作为男人的一种征服欲。
主席说了,把好的东西据为己有不是本事,把坏的变成好的,再攥在手心里,才是有本事。
所以你看看,男人就是奇特的物种,你跪着求他,他不屑一顾。
你稍微对他抬高点儿下巴,他就把你当神来憧憬。
深感被自己男人抛弃的大姑娘们却伤透了心。
在寻求跳河上吊暗送秋波等等一系列法子,都不能打动梦中情人那颗如厂里产的钢铁一般的心后,姑娘们死心了,痴妄了,怨怼了。
暗地里对郁泉秋的恨意就像春天的笋似的,长了一层不说,不知不觉地,郁泉秋又一次变成了大姑娘们的诅咒对象。
她□□不堪的罪名中又多了一条:勾引从城里过来的医师,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对于此,郁小同志表示不屑一顾。恨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的女人可多了去了,不差这十个八个的。她的名声也已经在那儿了,她不怕再被人多加一条。
她们要是敢来找事呢,她也就敢跟她们对骂。
不就是比谁嗓门大么,她小时候她娘就教给她一项光荣的革命任务,四野里喊她那几个哥哥回来吃饭,练得她的嗓门真喊起来,比这厂里的破喇叭都响,谁怕谁啊!
奶奶的,你们要是敢过来,看姑奶奶不把你骂得满地找牙!
但是女人容易搞定,难缠的男人她可就没辙了。
可能是秉着好女怕缠郎的心思,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的杨师兄见天的往她那宿舍门口跑。
大清早的鸡还没叫呢,他就充当了她们家那只红冠的公鸡,在门外头声情并茂地鬼叫。
——据四年内读完学校图书馆里藏书的兰医师说,其实,他读得是徐志摩和莎士比亚的情诗。
咳,崩管他鬼叫的内容是什么,反正他扰人清静是事实。
第一次,他读的时候,她没好气地开门冲他泼了一盆洗脸水。第二次碰巧牧牧的褂子破得不能再补了,她就物尽其用地将它丢到正深情表白的男医师脸上。第三次……
没有第三次了。
所谓事不过三,在神经衰弱地听男医师发/春一样叫了两天后,她就受不了了,她妥协了。
在晚上看她妈和女儿都睡下后,她偷偷摸摸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彼时两个医师正在配药,没空开门。
而耳朵里塞了两个棉花团写评估报告的记者听见敲门声后,则忍无可忍地拿起医师们的作案工具……
——不是,是手术用具,一把拉开门闩,冲门外吼,“再吵人,信不信老娘阉了你!”
尖尖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直抵她的下巴,与死亡擦之毫厘的恐惧感吓得郁泉秋花容失色。
但好在记者没有近视,不至于犯下致命的革命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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