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郎自然不少,妈妈敲打用无数人血泪教训鞭策的更是不少,她们更不会见得少,只是这样软骨头心黑的,确实是第一次见。更令人作呕的是,他竟还有脸回到这里,口口声声唤着那人名字,作出一副伤心不已,从此无心爱良夜的模样,作给死人看?
无需了解实情,她们已知结局。如若承担不起,当初何必招惹?
浮宵淡漠扫过一眼,她亦不愿再多看。脚下步快,只想快些回到楼上去。
“姐姐!”传来一声惊呼,浮宵欲抬眼望去,裙下却被人猛然扯住。
脚下已是趴伏了一个人,双目通红,白衣沾尘。死死盯住浮宵,不等浮宵反应过来,口中直道:“绿罗!”
“松手。”浮宵淡声道。
面上淡定,心底早已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手剁掉。这会儿功夫,浮宵倒也想清了原因,不过今日恰巧着了罗裙。
而若要问隰桑阁中谁最爱着罗裙,当属绿罗无疑。
还是墨绿,如墨郁绿。如果心底情绪表现出来,浮宵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和身上颜色是一般的。
男子全然未曾听见,就是几个大茶壶上来也没能将他扯开,甚至扯烂了浮宵的裙,势要酒醒才能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是父亲逼我!”男子不管不顾,红眼恶狠道,与他的相貌极不符。
流宛早已走进围着的人群中,悄悄站在浮宵身后,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又悄悄引过,借衣袖遮掩,悄悄牵住了浮宵的手。她的动作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稍关心些的人都看得到,但也罢,好事不出门,晌午堂间发生的那点事都心知肚明,现下更是心照不宣。
浮宵侧首,轻横她一眼,换来的是流宛牵得更紧。
浮宵作罢。
心中微烫,回首看那男子,冷淡道:“他们逼你,你便要做?”男子一直死死盯着浮宵,听了这话,目呲欲裂,瞪了半晌,最后竟流出两行泪来,喃喃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最懂我的……”
浮宵冷笑,道:“绿罗凭什么懂你,凭你将她卖了?”
最不堪的一面被人挑破,最想自欺欺人的事实被人说出,一字一句在心底刻出血来,偏生流不出,也没有资格流出来。
呆呆傻傻怔怔仲仲,不知不觉,自己也根本察觉不到,泪落满面。
最后话不成话,哽咽道:“我虽不慕名利,只做了个九品小吏……父亲啊……父亲却需要有人开路相护……我在他眼中虽只是不成器的儿子,他却供我吃穿养我成人,我虽不能报,但也绝不能害他啊……”
众人沉默,浮宵挑眉,笑得愈发冷,道:“不可负尊亲,便可负卿卿?这就是你把脏水全往绿罗身上泼的理由?”
男子已是涕泪横流,挣扎道:“不是!!”
“只是我不这样说,他连我们一族都不会放过!”
众人面色已然沉骇,不敢多听亦不敢多问。
“所以一个绿罗换一族性命,确实很值当?”浮宵问道。
“我宁愿死的是我!”男子道,他以为绿罗已死,他知道,却不知先前是在骗谁。
“她已经死了。”浮宵一字字道,一字字念给男子听。
男子闻言又是呆仲片刻,而后疯狂大笑起来:“她死了!她死了!!……”一遍遍重复着,不知是在喊给谁听,也不知是在告诉哪个不敢面对的人。
终于肯松开浮宵的裙摆,抬头以手遮面,似是无颜见天,怆然大哭起来。
第14章 桃夭
这场闹剧终于收尾。
一竿风月始,便以为永久,忘却天长地久有时尽,最后才知不过昙花一现。
牵着人脱离了人群,站定打量道:“姐姐无事?”
浮宵摇头,道:“妹妹可以松手了?”
流宛委屈道:“姐姐说过随我的。”心底却没有半点委屈情绪,松手的干脆。
如此倒是让浮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撇头道:“……嗯,今后随你,现在我只是需要回去换件衣裳而已。”
“好。”流宛这才笑开。
浮宵走出几步,身形顿了一下,终究未回首,快步上了楼。
上了楼才发现有人等着自己,一脸好戏作罢的可惜神情。
“看够了?”浮宵冷脸道,先前本就怒火满盈,忍了这许久已是不易。但她也不明白,梧湘便罢,熟识许久自然忍得,不会迁怒,而初见便讨厌的人,为何却也意外的能够平静包忍?好像无法真正对她生起气来。
双手撑在朱阑上,侧首笑道:“我若说没有呢?”
“你!”浮宵咬牙道,双目简直能喷出火来。
梧湘又笑一声,再逗就真的要炸毛了,到时可不好哄,于是目光转向哭声还未歇的楼下道:“不闹了,我只问你,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浮宵顺着梧湘目光望去,又见那个始终微笑着的人。
她知道梧湘在问什么,更切身的知道不会如此,心中却莫名堵涩,若无其事收回目光道:“能有什么?相看两生厌。”
梧湘惋惜似的叹了口气。
“怎么?”浮宵怀疑问道,仔细看过梧湘一眼,又道:“燕好不谐?被你家那位踢下床了?我看着面相可不像。”
梧湘猛咳一声。
身后传来羞羞答答的声音:“宵姐姐……”
浮宵的脸立时又红透了,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日子。
梧湘越过浮宵走过去,轻轻将人揽住,回首道:“你最好想清楚,她可不像什么省油的灯,这么多年,我可没见你的手那么好牵过。”
浮宵怔神,那二人已相携走远。
再回神,不再看楼下一眼,极快回了房。晓枝正借着灯光绣彩,见到她回来,放下手中针线,笑道:“姑娘回来了。”
看来是没听见外面动静。
浮宵压下情绪,轻轻点头,随意坐在桌边。没有镜子是看不见自己表情的,他人却是时时能看见,看着浮宵微黑的脸色,晓枝小心问道:“姑娘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浮宵只摇头,话也不说一句。
晓枝确定她心情不好了。
浮宵生气难受时,不会对人发一通,也不拿东西生气,只是不说话。随着年岁增长,这些时候也少了,鲜少有真正情绪时。
平日小打小闹惹得稍恼片刻便能过去,真的不好时往往是很久。
见晓枝担忧神情,浮宵不觉一笑,道:“无事,自己有些想不开罢了,没谁惹我,等我想通便好。”
“姑娘有事一定唤我。”晓枝道,得到浮宵首肯,这才隐忧下去。
浮宵吁叹良久。
随意换了套衣衫,洗漱后往榻上一躺,蒙在被子中。
现在还很早,不是能睡着的时候。往常不入耳的笙歌,今夜听得格外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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