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不减轻一分力道,在响震的敲门声中接着道:“开门啊!我不会放弃你,你敢死,我就敢随你一同去!”
屋内仍无半分响动,屋内屋外,是落泪四人。
“你不想见我哭,我便不哭,我想见你,我知你也非不想见我,怎样都好,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让我见见你!不然我定恨你一世!”
屋内依然没有回应。
瑶瑟又敲了半晌的门,直到手再无半点力气,此时已肿得老高。她不敢哭出声,隐忍抽噎,只恨自己无用,护梧湘周全做不到,同生做不到,相守做不到,而今就连再敲半刻的门,教那人听见明白自己心意,也做不到。
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瑶瑟无力挫败跪倒,手仍无力地拍着门,努力抑制哭声嘶哑道:“让我见你……哪怕你继续瞒我哄我也好,就算要我放弃你,求求你,至少,让我再见你一面,再看你一眼……”
“我不能……没有你……”
瑶瑟低低呜咽,眼泪仿佛再无止尽,失神失魂,念着那个好似会就此失去的人。
手仍尽力拍打着门,而门内终于传来声响。
却是一曲折柳。
笛中闻折柳,□□未曾看。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李白《塞上曲》
第96章 甘愿
她这是要与自己诀别。
瑶瑟泪流满面,终于万念俱灰。
一瞬间痛到想即刻随她而去,不愿见到她灰败容颜,永闭双眼。
声音好似也渗透了泪意绝望:“别丢下我……”竭力边缘,手臂酸痛不已,仍拍打着木门。
可不论怎样呼喊拍门,那弱幽笛音始终未歇,瑶瑟越来越绝望害怕,却仍只能任这曲吹完,曲终人散。
笛声刚止,瑶瑟大呼道:“不要!!”
浮宵亦放声唤道:“梧湘!!”
不是是否幻觉,瑶瑟隐约听见有人极低地,恋慕满溢又惋惘满心地叹息般唤了一声:“瑶儿。”咫尺天涯的思念,故剑情深的留恋。
分明,舍不得啊。
瑶瑟动作倏然顿住,指尖深深抠进门板,暗红溢渲,划出深深痕迹,刺耳声音。
分明已经万念俱灰,此时此刻终于来临,瑶瑟眼前发黑,身心都僵冷无比,心脏好似冻结,又好像活活被人撕成了千百万片,仿佛世间倾塌。
“别走——”
瑶瑟只能自喉中闷嘶出这一句,见不到那人模样,死灰再不复燃。
绝望时候,门却忽然被人打开,瑶瑟不支,向前扑去。
翠微及时扶接住瑶瑟,瑶瑟无暇顾她,借力站起,摇晃着跑向榻边。
呼吸一窒,不顾一切地打掉那人手中的短刃,随后仔细察看那人伤势,双手战战,泪汹涌成灾,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来得敏锐,掀开被褥,一霎肝肠寸断。
艰难痛涩道:“为此……不见我?”
梧湘神似长眠,脸色苍白得诡异,手亦垂在一旁,毫无生气,若不是仍有微弱呼吸,定错觉她已去。
过了顷刻,所有人都未想到,瑶瑟咬牙痛切,狠狠掴了梧湘一掌,清响声音使得谁人都怔住。
“你怎敢为此便丢下我!”瑶瑟质问道。
梧湘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流下两行泪,道:“我不想丢下你,但事已至此……”
话音未落,瑶瑟颤抖着紧拥住她,咽道:“我也不会丢下你,不论如何!生也好死也好,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不能再失去她的梧湘。那些温柔,缱绻,留恋,等待,以前一直是梧湘给予她,照顾她,爱护她,她从来不介意位置倒换,即使世事变迁,如何艰难,过去再难追回,再见不到她台上回眸,日后生计磕碰,再无诗书酒画,只粗茶淡饭,寻常相守年华。
她一直甘愿,不怕环堵萧然。
换她来照顾她,换她为她。
唯一悔恨的,只是太晚。
唯一又能庆幸的,即使事已至此,好在她还在,总算来得及。
换她为她勇敢,不怕生多艰,死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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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宵陪瑶瑟守了梧湘半夜,被二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赶回去。
心中依然梗痛担忧,但也好歹放下些心。
长长叹了口气,摸索点燃屋内烛火,发觉榻上眼下青黑睡着的人。
“……”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或是为她掖好被子,最终只成为没有任何意义的含糊音节。浮宵锁眉,想想还是着凉事大,默默如此说服自己,走近打算为流宛盖被。
才刚刚为她盖上一点,便被人捏住了手腕。
浮宵那一点刚起的怜惜便立时消散,无言挣开。然而也是将将挣脱,便被流宛拦腰抱着。
浮宵实在是累,身心俱疲,最近本是无由便乏,何况今日事态。
任她抱住,低声道:“流宛,放了罢。”浮宵更想说的是,放了她罢,彼此放过。
她不恨她,也不会幼稚报复,只想她放过她。
“姐姐累了?”流宛道,声音微哑,看来到底是着了凉。
浮宵无声叹息,道:“嗯,累了。”说完又问道:“你不累么?”
流宛疑惑,问道:“我为什么会累?”
浮宵道:“和我在一起,不累么?”若是要她全心全意装□□一个人,她定会觉得极累,何况她还不会装。不等流宛回答,浮宵又道:“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累。”
“为什么?!”流宛问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是你,所以很累。幼稚,无知,自私,任性……不论哪一条,和你在一起都很累,还有很多,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浮宵平静道。
平静到,好像这就是事实。
再贴近的拥抱,也没办法贴近两颗心。
流宛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浮宵轻笑:“你不是问过了,我不也答过了?”
“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早该知道的么?我厌倦了,恰巧在你厌倦之前。”被她厌倦之前。
“我们彼此,不过是露水姻缘,时候到了,你或我谁人厌了,不就该散了?好聚好散,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好不好?”浮宵轻言细语,像是平日里哄着流宛的模样。
流宛听完,轻轻放开浮宵,沉着脸一语不发地走了。
浮宵意外,但也不觉得是情理之外。果然如她所言吧,流宛其实真的,对她没有一丝真心,是她一厢情愿,错看人心。
如果喜欢,她为何能走得如此利落?不见她破碎真心?
以后,大抵又要彻夜燃着烛火了。
浮宵极平静地熄灭原本燃着的半支红烛,打算添换新烛,否则怕是撑不到天亮。
手顿了顿,最后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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