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场第一幕。”随着明华被喇叭放大的声音想起，穆瑾照缓缓眨了眨眼，拳头攥起又放下。
“准备——ATCION。”
“陛下。”魏九成递上了一份奏章，手指莫名的颤抖了下，他低着头也没人看到他悲哀的神色。
穆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手指颤了颤，终是打开了梧桐卫送上来的密奏。那其中的内容哪怕她早有准备，在看到的时候也白了脸。
下方的梧桐卫首领跪在地上，恨不得藏到地缝里去，方能躲过陛下可能降下的雷霆震怒。
然而穆桓出乎他意料的平静，好一会儿才哑声道：“证据都到手了？”
他扣头，恭敬道：“是。”
穆桓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充满了苍凉与悲哀，喉口一甜，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去，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收起密折，淡声吩咐道：“摆驾…昭阳殿。”
昭阳，她赐给她的最尊贵的也是离她最近的殿宇，此时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摆驾…昭阳殿。”太监尖锐的嗓音一层层的穿了出去，穆桓踩着太监柔软的背上了龙辇，少有的郑重前往昭阳殿。
洪瑞十八年的秋，她们终于走上了绝路。
“娘娘。”秋实——景容现在身边的大宫女小心翼翼的看着站在窗边的景容，有些苍凉的秋景似乎也在映衬着她此时的心情。
景容没有回头，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本应繁荣美丽的景色，手指扣在窗柩上，眼底神色晦暗。
当外面太监独有的音色响起来时，她听到了熟悉的称呼：“陛—下——驾——到”
景容微微偏头，她似乎是预感到了会发生些什么，就那么站着，不动、不理。
“娘娘。”秋实又唤了一声，“陛下来了。”
“…嗯。”景容应了一声，淡声道：“你下去吧。”
秋实有些莫名，不过她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俯身行礼便应声退下。退到门边时刚刚好撞见了进门的穆桓，她赶紧下摆：“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穆桓还是保持了她多年来的温和。
淡淡的声音落在秋实耳朵里，她听出来了几分虚弱的味道，再想想最近的传言，等起身时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那位曾俊美无涛的九五至尊——她依旧俊美，却也掩不住眉间的虚弱以及苍白的脸还有浅淡的唇。秋实莫名的心揪。
“奴婢告退。”她再次行礼，退下。退到门口时凭着转身她再次偷偷看了眼穆桓，身形纤弱的君王哪怕身着明黄龙袍也有流泻而出的病态。
秋实退出门后看到了天高云淡的蓝，碧蓝如洗的天空让她恍然间想起几年前，仅仅在几年前都还是健康的穆桓。那时的君王模样唇红齿白，气质既有文人的温和淡雅又有身为君王的不怒自威，身形虽不魁梧但也挺拔如松，让人很容易就能忽略她相比其他男子纤瘦的身材。
秋实叹了口气，她再看了眼缓缓合上的宫殿门便离开了。
魏九成察觉到了秋实的异常，他犹豫的看了眼穆桓，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穆桓走进景容的寝殿时看到她的心上人身着一身月白色宫装，若是去掉那些属于宫廷的华丽装饰倒是很像她们当年相遇时的模样。
穆桓向后挥了挥手，不辨喜怒的声音吩咐道：“下去吧。”
“诺。”魏九成乖顺的带走了所有的宫人，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暗卫们向来是不进入这种私密场所的，更何况陛下的武功不弱，虽然娘娘更胜一筹但她总不会在生活了十几年后才刺杀自己的夫君吧。
理所当然的，这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穆桓手里拿着那份密奏，向前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嗓音沙哑的问道：“你知道我拿的是什么吗？”
景容回过身来，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只是眸低神色晦暗又复杂。
穆桓见她不答也不意外，低低的咳了一声又笑起来，边笑边把奏章扔了过去，“你不看看吗？朕的皇后。”
奏折刚刚好落在了景容手里，她看了眼，脸色微变。
“你看。”穆桓笑着又咳了几声，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胸腔中的难受，“你看啊景容，景家满门尽灭，不冤的吧。”
“我…”景容抿了抿唇，看到穆桓越发惨白的面色有些担心的想上前一步却被穆桓的眼神钉在原地。
“朕好歹还让景轩活着的对吧，你想让朕也把他赐死吗？”穆桓的身子晃了晃，便走到桌边坐下，笑着看向景容，示意她手中的奏章：“如果朕将这些公之于众，即便他有功，也够掉脑袋了吧。”
“怎么，你想杀了朕吗？”
景容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见着她这模样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梗的心疼。“阿桓，你一定要这样吗？”
“怎样？”穆桓笑了一声，压抑住胸腔里翻出来的痒意，努力用冰冷的视线看着她依旧爱着的女人，“勾结宁王叛乱并通敌卖国，贪污受贿，哪个不够朕抄了景家。”
“景家已经没人了。”景容说，她垂下眼帘道：“这还不够吗？”
“你，还有景轩。”穆桓盯着她，“还有景容，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景家会这样，朕可没有动手。”
“我知道。”景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站定，“你可以杀了我，我对不起你，你好好吃药好不好，等你身体好了，你怎么罚我都行。”
穆桓脸色苍白的可怕，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冷冰冰的看着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仿佛透明人一般，景容看到她的手也是苍白的模样，配上冷冰冰的眼神，仿佛冰人一样的刺冷。
景容心里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可是她也没办法，她很清楚穆桓若真的恼了生气了犯起倔来，谁都拉不回来。
“你给我看看，”景容再开口时也是声音微哑，“你给我看看，等你身体好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景容。”穆桓打开她的手，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咱们大婚的时候，我问了你什么吗？”
你可愿意，与朕同进退？你可愿意，与我共生死？景容可愿意，与穆桓心相印？
“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景容蓦地想起来她当年的表情，通透又决绝，与此时那么的…相像。
“朕…不等你了。”穆桓说。
说罢她不再管景容什么反应，起身出了昭阳殿。在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时黑暗也在同时袭来，她在心里讽刺的笑了一声，闭上眼任由自己栽向大地。
景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心抖，差一点…她就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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