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被浇了凉水,彻底连点想象都毙掉了。然而对女孩子,对漂亮的女孩子,对着那长长的少年梦里的黑发,他无论如何总要比对其他人绅士两分。“你怎么知道的?”他仍然微笑着问。
郑念初还是之前的平静的声调,那声调燕长烁觉得新鲜:“她找过我朋友的麻烦,让我离你远一点。”
燕长烁脸上的微笑登时僵住了。
郑念初这几句话不可谓不毒。调起来少年的兴趣,头一句话就使得燕长烁很乐意在今晚的餐桌上与她发展一段清清白白的暧昧,心照不宣地互相撩两把。然后一句话浇灭,利落地点明了燕长烁的恋爱状况,直接把女朋友摆上桌来,亮堂堂地展示着,好像嘲笑他的自作多情,责任感缺失,叫他赶紧歇了这种心思。后来燕长烁只想真正清清白白地和漂亮女孩子说说话聊聊天,毕竟对着一张好看的脸怎么都是一种享受,她又祭出这一记冰冻之术,将少年残酷地冻在当场。
妈-的,这天是聊不成了。燕长烁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而且顺序是先起后落。少年的肆意让他情绪外露,自尊又让他按捺到极致。
这个女孩子当真是怪异,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开口就把天聊死了。此时燕长烁的尴尬还不是没有话题的尴尬,而是被逼迫着拿出认错的态度去道歉,问题是这破事又不是他做的。他不想把王嫣的错绑在自己身上,把王嫣也彻底绑在自己身上,他自认为两个人只是年少时谈谈恋爱,还没有到共同承担责任的地步。但关系显然,按理他是有责任替自己女朋友道歉的。
郑念初其实完全是无意识的,每一句话说出来之前她并不清楚会有这种效果,她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她只是真的,想把这件事告诉对方,无论他会是什么反应。她认为应该说。
王嫣拿他做筏子,找她身边的人的麻烦。虞嘉月又因此把仇恨记了一部分在自己身上。无辜的人那么多,凭什么他就能全身而退,还无知无觉。
但是燕长烁的一系列表情变化,从最开始的细微到后来实在崩不住,让她觉得惊奇,自己的话似乎起到了奇怪的效果,一种让她感到爽快的效果。
那这一说倒还是很值得的。
不仅是年轻人这边氛围不够好,两位父亲也并没有谈得宾主尽欢。一边虚情假意地礼貌笑着,一边连这种笑容都差点欠奉。
车缓缓停在楼下。熄了火,郑风很久没说话,也没有下车。
过了一会,他去掏烟盒里的烟,烟盒却已经空了。郑念初从面前的储物柜里拿出一盒新的递给他。他愣了愣,突然才发现女儿还在车里。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几秒,车里一直寂静,郑念初默默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他接过烟,用打火机点燃了。
车窗缓缓摇下,乳白的烟雾顺着空气消散,想升上天空也注定是枉然。在九点多的夜晚,大多数事物都安静下来,居住区域外头的吵闹也被削弱,一盏盏灯光都是无声的故事。
“我对不起你妈妈。”这个时候,郑风突然开口说道,语气里有怀念,这遥远的怀念也勾起郑念初的思念。
她也曾想过,妈妈在的话,事情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小时候一切都是好的,是稳妥的,是安宁的。连父亲也是细腻温柔顾家的。甚至,也许她像林声的妈妈一样,掌握着一个家的威严,让父亲微笑着妥协。
“我也对不起你。”
事已至此,他回天无力。以后会是什么样,只能听天由命。郑念初跟着她都越来越不幸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安稳幸福的环境。
“我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风吹进来,带进来一缕已经散到外头的淡白的烟雾,直直呛进郑念初的鼻腔里,她受不住,轻轻地咳嗽。
不知道林声现在在干什么,九点多,她应该早早地洗漱过,在她的小房间里开着灯做作业和看书,墙壁传来爷爷的轻咳,她就倒一杯水过去。她的爱好就是看书,不像自己,没有什么爱好的。倒是有一两项特长,但是到了淮海市之后,父亲就没有给她报过班,她的舞蹈服呢,好像也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在换了环境之后一切都既简单又单调,好在有林声。
林声,林声。
林声……
第18章 荒谬
林征望回到卧室,妻子眯着眼,问:“谁打的电话。”
林征望不知道怎么会,张嘴居然敷衍了起来:“没谁。”
话毕见傅淮宁瞬时清醒,用质疑的眼光看着他,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如实地交代了:“郑风,他出事了。”
傅怀宁精明的眼又露出了惺忪的睡意:“就你那点人脉,他出事了找你也没用。快睡吧。”
背靠着妻子,林征望缓缓躺下了,眼睛却无论如何也闭不上,烦乱的思绪妄图在漆黑的夜里藏身。他安静到连呼吸都静默,这让傅怀宁察觉出自己丈夫的不对来,但长夜在即,白日才是谈事的时间。
自从第一次做饭成功,郑念初就时常做一做自己喜欢的菜色。她记得她妈妈做饭很好吃,大约是回忆自带的滤镜,放大了长处,磨灭了太多不好的地方。她以回忆,就甜甜蜜蜜无法自拔,只觉得妈妈什么都是好的,光辉得像个圣人。
要是以后有机会,她想做给林声尝尝看。
父亲见她自己做菜,愁苦的脸上泛起零星的喜意,尝了一口,说像她妈妈的手艺,再想下筷却发现那一双竹筷足有千斤,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了。
“你闺女亲自做的,你不多吃两口。”尤敏向着郑念初说起好话来。
她吃饭百无禁忌的,就算是一向不喜的郑念初做的菜,也能心情轻快地吃几口,好似会做菜的闺女是她亲生的,郑风反倒是个后爸了。
郑念初做了饭,又刷了碗,出来想把剩菜或留或倒,就见父亲把那位卫先生从门口迎了进来,而尤敏已经不在客厅了。她知道,卫先生是个律师,一个很有能耐的律师。
律师这样的职业,郑念初是知道的,他们按着法律,说出符合自己立场的话,如果有漏洞,就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钻进去。道德不是他们的行事标杆,胜负才是。
父亲三番两次找这位年轻有为的律师,一定是看上了他的能力。可他如今还这样愁眉苦脸,也就说明了,即使是这位律师也无力回天,又或者,人家根本没有想着替他回天。那么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很清晰了。
她想到昨天父亲说的那番话,对不起她,对不起妈妈,不能再对不起尤敏。
“坐。”郑风引着卫商坐下,风轻云淡的脸上眼眶有些深陷,能看出他的心情并不明朗。
“这次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处理处理离婚的事项。”郑风说。
卫商了然地点头。
“你嫂子她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离婚能保存住一部分财产。”郑风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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