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怎么样?”林声停下来,握着一把黑色的牛角梳问郑念初。
那梳子没什么特殊,巴掌大,颜色乌黑,但亮晶晶地泛着光泽。林声也有一把,但那把梳齿要短,落在郑念初的头发上轻飘飘的,不容易探到底。这一把则长很多。
林声拿起来给她梳头,梳齿穿过层层青丝,接触到她的头皮,顿时有些痒。
果然,这肯定就是给她买的了。“不用了。”她说。
林声俏皮地挑眉,唇角抿起来笑:“我想买。”
到底还是买了。很多事上,如果林声坚持,那通常就是她赢。
回家的路上,虞嘉月颇为不忿:“我们俩要来的,结果你们俩倒逛得更开心。”
“是啊是啊。”虞三月随口欧附和。
林声拎着一个小袋子,装着一个长齿的梳子和一个星星发卡。
郑念初的想象力真是有限啊,回礼就在梳子和发圈上来回找,最后灵机一动买了发卡,但还是熟悉的星星样式。
“我不要这个。”林声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刁难。
郑念初的手就顿住了,缓缓把发夹放回去,又开始迷糊,不知道选什么。林声太好送东西了,像吃饭一样,她什么都不挑。可是林声也太难讨好了,她什么都不热衷。
除了书。
现在林声说不喜欢发卡,难不成她还要送书吗?
看完了郑念初傻眼的全过程,林声才贴近她,拿起那个被嫌弃的发夹点了点头:“也行吧。”
双胞胎看戏看乐了。
虞嘉月难得对她指名道姓地调侃一句:“平时看着学习也没毛病,居然这么傻。”
诶?是来自虞嘉月的评论。郑念初没有生气,她觉着很新鲜。林声说那都是小孩子脾气,渐渐地就好了。如今也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些。
傅淮宁果真做了一桌子菜,小桌子边围了满满一圈。虞三月被妹妹大马金刀的坐姿别住了腿,还要说上一句:“快回家吧,这真坐不下你。”虞嘉月瞅她一眼,拔脚就起来,被爷爷一拐杖按下了,训斥虞三月:“别瞎说。”
虞嘉月坐下后,发现右边被郑念初卡着了:“啧,你让开点儿。”
郑念初坐得好好的,规规整整,才不让她。虞三月吃了闭门羹,哼唧哼唧的,一条大腿压上了姐姐的膝盖,这才得回了自己的位置。
总算安生地吃完了饭。其间还要听林声不停夸赞她妈做饭好吃,郑念初就点头,完了还得拉上她俩一起夸。
什么一家人啊这是。
爷爷坐在他的沙发上,非常热情地邀请外孙女们看电视。有多热情呢,不看不行的那种。
虞嘉月扭动着肉虫似的身体,嘴里说着不想看不想看,还是跟虞三月一块坐下了。“不想看这个。”
爷爷就把遥控器一丢:“你爱看什么找什么。”
“林声,你们俩怎么不来,这是不孝啊我告诉你们。”她熟练地翻着遥控,调到了一个古装剧,又是妖又是人的。爷爷也跟着看,看得很费力。
“前世今生的,妖精报恩来了。”
“哦哦哦,很有意思。”
林声刷完碗,甩甩手上的水,到了玄关:“我跟念初去趟超市。”
郑念初一愣,但是什么也没问,就跟过去,一起换了鞋。
“去超市干什么?”三月随口一问。
“给念初买拖鞋。”
哦,原来是这样啊,郑念初想。心里头喜滋滋的,被这样周到的关照真是太舒坦了。
“带一盒薯片回来,柠檬味的。”这是嘉月。
傅淮宁听了很不开心:“还没吃饱啊?”
“哎,”虞嘉月的五官揉作一团,表情很夸张,好像在说现在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家长,“那能一样吗?”
林声和郑念初交换了视线,默契一笑。出门去了。
虞嘉月后知后觉,跟她阿姨聊着天:“怎么还给她买上专用拖鞋了,打算在这长住呢。”
她只是没话找话这么一聊,话一出突然想起什么,自己个儿好像就明白了。“你们把她接这住了?”
不用什么回复,她瞧见了阿姨的表情就已然得知答案了。她还是难以置信,讥笑道:“哟,还是一出轮回呢,够撵时的呀你们家。电视剧都没这好看。”
爷爷拐杖敲着地板:“这孩子,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虞嘉月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我哪句话说错了?”
“别给我学你爸的腔调。”
虞嘉月的剑又指向傅淮宁:“我爸的腔调怎么了,难道说的还不是事实了?”
“我知道你是为你妈抱不平。”傅淮宁当然是理亏的,面对一个晚辈竟像是面对着傅淮安,无法强势起来。“她是我妹妹,我比你更清楚她。”
“她是你妹妹,你把郑念初接回家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她是你妹妹?”
爷爷听不下去了:“别这么说话嘉月,你阿姨问过你妈了,她同意了的。”
虞嘉月这下彻底炸了:“我妈同意了?你居然能去问我妈要同意,她那个性子,她的姐姐求着她,她能不同意吗?”
继上次对郑念初服软,傅淮宁再一次感到挫败,她无话可说,她做了这件事,点了这个头,立场就已经处于下方了。她再也无法用一句“你说得是什么歪理”来堵住晚辈。
虞三月很怕虞嘉月这个样子,怼天怼地的,不顾感情也不顾长幼,看到大人挫败的脸,还是一向强势的阿姨,心里陡觉慌张。想着和缓和缓一下形势,便说:“错的是她爸,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生下来就已经是个错误了!”
满室静寂。
虞嘉月目光定住,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没有人来训斥她不当的言辞,那些控诉无声却让她难以忍受,因为其中一份就来自她自己。
如果理智没有被一步步湮灭,她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论据。诸如“她爸的钱她没有花过吗”之类的有理有据的辩词。
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她的怒气嘭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骤然而生的歉意。她想她该为这句话道歉。可谁都有错啊,她难道不是这里头错得最不离谱的一个吗?她和谁道歉,她凭什么道歉。
虞嘉月夺门而出。
三月被摔门声惊醒,跟阿姨和外公告了别,也匆匆追出去了。
爷爷靠在沙发上转过脸,拍了拍傅淮宁的手:“淮宁啊……”
傅淮宁摇摇头,神色并不凝重:“没事。”
书房的门开了,林征望问:“怎么吵起来了?”
客厅里只有两个大人。“孩子们呢?”
傅淮宁一声冷哼:“问你闺女。”
林征望见状不对,不敢撄其锋芒,蹭了蹭鼻尖,又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地界。
“爸,”傅淮宁幽幽地说,“我不能去赞美淮安的宽容,那是对她的再一次伤害。作为一个成年人,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跟一孩子开口说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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