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老师_梨不言【完结+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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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孤身一人到燕城去,因为郑风很久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很多在燕城的人说他已经在那里结婚了。”

  她那么轻松地提到郑风的名字,因为很多事都敌不过时间,早早便放下了,反倒是郑念初听到紧张了一下,好像是她干的缺德事,而不是她爸。

  “那时候年轻,我当然不甘心,千里迢迢地找过去。”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天的阳光,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身心俱疲。春日的早上阳光微凉,一夜不得安眠亦使她胃中发酸,辗转着走到了门口,头顶的日光才终于泛暖。

  那个人就随着这样的暖意出现在她面前。

  花洒淅淅沥沥地浇灌着一地栅栏围起的草木,长卷发泛着鲜活的光泽,她像阳光一样,笑得和暖。

  你好。

  “我没有表明身份,她也没有问我,她邀请一个陌生人进了房子,太大胆了,我居然也应了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我们聊了一会儿,很短的时间聊了很多,和陌生人像知己那样聊。只坐了一会儿,我就与她告别,回了淮海市。”

  屋子里呈现了一阵安详的寂静,郑念初没有在这个空当里说话,任由傅淮安在回忆里沉浸,也随着她的话去想妈妈的模样。

  “其实这没什么好说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也就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傅淮安说着,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她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新鲜的人,如果我是郑风,我也会选择她。只是后来郑风总是避着我们,我们也不好去攀关系,我竟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曾得知她叫什么名字。”

  “明朗。”

  傅淮安的眼睛泛起一丝光彩。

  “她叫夏明朗。”郑念初说。

  画面再一次在傅淮安眼中流动起来,有些记忆只会越来越深刻。

  春季的鸟儿在最隐秘的枝桠上高歌,远来的风沾了太阳的味道又轻又暖,花草有些已经葳蕤茂盛,有些还在慢慢地抽长鹅黄色的芽,枝叶覆盖了一层蜡质弹跳着细小的水珠儿,溅出一道短短的彩虹。她笑着,附和者是一院阳光。

  “你好,我叫夏明朗。”

  红豆煮得太久,糊锅了,一直关注着它的虞嘉月顾不得别的去喊郑念初。郑念初也是手忙脚乱,心里更乱,不过最终还是完成了这锅让虞嘉月心心念念的赤豆糊。

  林声喝了一口,觉得苦,看郑念初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忍不住去拦她:“别喝了,有点苦。”

  郑念初没有抬头,拿着勺子的手定在半路上:“苦吗?”

  “我感觉更香了!”虞嘉月万分捧场,她自己要求的东西,怎么着也得喝下去,更何况只是有点焦,她已经准备好了十万字的描述要跟爷爷夸这个赤豆糊有多细腻。

  林声看着漂浮在颜色温柔的热粥表面的一星黑点,缓缓松开手,郑念初握着勺子的腕就又落了下去。顿了顿,继续一勺接一勺地喝。

  吃完饭,两家人就帮着爷爷把东西往虞三月家搬。虞堂不在意名声,却很在意自己该尽的义务,林声家做的,他也要做。于是傅云生就在两家辗转着,因着节日也好,节气也好,时常换着地方住。

  也好也不好。但终归是大多数老人的归宿。

  爷爷攥着郑念初的手,趁着其他人忙里忙外偷偷掏出一卷纸币。“念念,拿着。”

  薄薄的纸币一层一层地卷起来,看着也很厚实了。老人的手一松,它们就鼓得圆圆的,想要散开。

  郑念初当然不能要。

  “你拿着,”爷爷坚持,“林声她们都有的,压岁钱。”

  本地的习俗里压岁钱一直就很少,随着发展起来慢慢地也和外界接轨,有的多有的少。林家还是秉承着一贯的风俗,象征性地给。

  每年一百,而眼前至少有十张。

  “我本来想着过年再给,怕我过年给忘了,你也知道我现在记性出了点问题。你先拿着以前的。”

  老人不容反对地塞进她的衣兜里,并不准她掏出来。

  “你爸虽然不认这个家了,但他带着你走了,你又回来,你就还是这个家的孩子,也算是认祖归宗,啊?”

  郑念初躲开他的视线点头:“嗯。”

  老人就拍拍她的手,很欣慰:“你总归是要当我们家孩子的。”

  “我把他当家里的男孩使,可能让他误会了,也有可能我真的偏心,他心里怪我,我能理解,可是,”老人说着眼眶有些湿,“怎么也来看看我啊……”

  郑念初心中酸涩,手指接住老人一颗温热的泪。她明白,他爸哪是怪罪这个老人偏心,他只是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却再也无法消除内心的愧疚。

  他是愧见啊。

  如今,她也愧疚。

  秒钟随着纸后的机械行走,零件与零件之间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电视也播放着秒钟嘀嗒声的环境中,林声注视着郑念初的神情。随着一日日的相处,她发现郑念初越来越冷静了。人怎么能这么冷静呢,她想。

  她的眼睛向下看,浓密的睫毛遮挡,林声就看不见什么了,但她知道,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悬而未决。

  这个与她日日同床共枕的人有强大的伤害她的能力,她也不清楚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本身知不知道。也许这个人知道,却毫无办法,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看着郑念初睫毛抬起,露出乌黑的瞳仁。

  悬而未决的事,终于有了决断。

  “阿姨。”

  “嗯?”

  “我想搬到爷爷的房间住。”

  林声闭上眼。她比自己想像的决绝。

  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那篇已经发了预收了~

  第41章 依赖

  她没有听清楚后面郑念初编造的理由是什么,反正目的是明确的,她也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表情与态度,毕竟她自己是要赞成的。

  客厅里的电视声成了嗡嗡的背景,傅淮宁的嘴唇张张合合,她听到自己说:“我去吧,我怕她睡不惯爷爷屋里那张床,半夜会撞到栏杆。”

  郑念初的眼神转过来,她突然也看不清那双眼是什么模样了,大概有惊愕,大概是沉默。

  那又怎样呢?

  寒风呼啸在窗子堵塞的夹缝里,变成一只狰狞的怪兽发出恐吓,它率领着千军万马撞击城门,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一点,再瑟缩一点,隔着窗户裹得越来越团越来越小。夜晚星光零落,月光尚好,过几日预告说有雪,也不晓得那时候会不会有这么亮的天光,一整片的星辰与月。

  竟是傻了,郑念初动了动嘴角,敷衍地自嘲,下雪的时候怎么会有星星呢。

  她翻个身,目光朝向素白的天花板,刚看完星光,猛然转过来,好像视线把星星也甩过来了,一颗一颗隐隐约约地悬在天花板上。

  这真是一家子好人啊,她孤孤单单睡在房间里想道。他们待自己像归来的浪子,像走失的孩子,一直有这么一个位置让她恰好能够安置,仿佛是专门为她留了十几年。明明她父亲那样伤了他们的心,既凶又狠,从紧贴的后背撕下来一块肉,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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