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的玫瑰_TheSaneHatter【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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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什么事?”艾弗利觉得好笑。这不就是在吊她的胃口么?咱能把话说完么?

  “就是……”弗洛里安吞吞吐吐,翻个身来面对她,眨眨眼。他困倦的湖蓝色的眼睛里泛起的雾气渐渐消失,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应不应当看。”

  艾弗利扬起眉毛。这是他们一起辛苦得来的奖品,不是吗?

  “那个叫伊莱的说了,你的姐姐是祈光上神的新的英雄,所以弗尔特纳选择她。”弗洛里安深吸一口气,一双蓝色眼睛瞧着艾弗利一眨不眨,“既然这样,我不觉得我们应当信任他和科林。”

  “说什么呢?科林是我们的朋友。”艾弗利伸手去揉乱了弗洛里安的头发,后者竟然没有阻止她,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好像时间定格了。弗洛里安任她揉来揉去,借着艾弗利玩弄自己头发的时候把正事说下去。

  “科林是灭寂上神的使者,艾弗利。艾思泊是灭寂上神选中的英雄的宝物。弗尔特纳已经选择了阿格尼斯,那么这场对决——祈光上神和灭寂上神的对决,祈光上神和灭寂上神的英雄们的对决——也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灭寂上神的英雄必定要集齐艾思泊的碎片让宝物复苏,科林为什么能同意把这碎片给你?如果让你和阿格尼斯针锋相对,艾弗利,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弗洛里安慢慢地说。他试图把广阔的视野铺陈开来,好让那姑娘看见貌似简单的事情中蜘蛛网一样互相勾连的暗线。

  “你是说……”艾弗利大惊。她隐约猜到了弗洛里安的意思,可又不敢确定。她探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把艾思泊碎片放到床上,等着弗洛里安接话。

  “我认为,科林和伊莱有意让你成为灭寂上神的使者。”弗洛里安没有避重就轻。他向来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殊不知他认为正常的直白坦诚对他人来讲是多大的震动。艾弗利低下头沉吟片刻。没错,在她没有注意到的一点一滴的细节里,她正在一步步掉进科林布下的网。先是莉娅与她成为朋友——与魔法生物成为朋友在人类信仰的祈光上神看来是罪孽——然后科林逐渐和她打成一片,就像温水煮青蛙,她沉浸在精灵的温和中没有多想。接着又是月城,和这个伊莱。她不知不觉间已经触碰了太多禁忌,多到说出去就有被终身□□的风险。

  如果成为灭寂上神的英雄会怎么样?如果拒绝成为这个英雄会怎么样?她竟然不敢想。她头一次理解了阿格尼斯的感受——在黑暗的洞口张望窥探却不敢深入的感觉。

  这真是一盘前所未有的复杂棋局。她艾弗利捡起了英雄的宝物,却没有成为推动故事、主导故事的英雄。恰恰相反,她只是一个小卒子,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跳着被设计好的舞蹈。

  弗洛里安的声音打断了艾弗利的胡思乱想。少年眸色温暖。

  “但是,没有必要因此而回避这件事。”

  “为什么?”艾弗利苦笑一声,“要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弗洛里安点点头,转而顾左右而言他:“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信仰的祈光上神是什么神明?灭寂上神又是什么神明?”

  “祈光上神是光明的、正义的。灭寂上神是黑暗的、邪恶的。”艾弗利张口就来,说完之后自己都惊讶于自己语气的理所当然。这是她每天耳濡目染的、教科书式的不允许怀疑的教义。

  “你想想,艾弗利,如果你是一个至善的人,你就是光明本身,那么看到在所谓黑暗中挣扎的生灵,你会怎么做?”

  艾弗利头一次搞不清楚弗洛里安话里的含义了:“大概是帮助吧?如果我真的那么高尚的话。”

  “我再问你,什么情况下,你会想要这些被所谓黑暗沾染的魔法生灵去死呢?”弗洛里安的话掷地有声,艾弗利隐隐看到了他的意图。

  “害怕的时候。无知导致恐惧。”艾弗利把科林的咒语背诵出来,可随后又更正道,“不,无知不直接导致恐惧。很多时候,人们是渴望探索外面的世界的。导致恐惧的是一知半解。【1】就比如说有一件事,你心里清楚那大概是什么,可是就因为你猜到那是你不喜欢的、你所厌恶的、也是你所沾染的,于是你不敢去看。这样子来的恐惧会转化成憎恨,让带有这种感情的人变得极端残忍、极端自负。”

  比如说,在既定世界,现在被容忍的同性恋者在过去是要像女巫一样被烧死的。人们烧死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和自己完全不相同,也不是因为人们完全不了解他们。残忍背后是愤怒,愤怒背后是恐惧,恐惧背后不是无知,而是无知和知识参杂的盲目否定。艾弗利认为,人们烧死他们,是因为他们隐约看到自己身上和同性恋者相似的东西,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潜在的同性恋者。

  这是他们的知识,可他们同时也是无知的。那些他们不了解的人的生活状态使他们感到陌生。如果他们自己与那种状态完全脱节,没有人会害怕。可是,他们意识到同性恋这种事在他们心中有不可磨灭的种子,那种陌生的状态是他们的另一种可能的生活。他们对这种可能性的无知产生了恐惧和排斥,进而导致愤怒、引发暴动。这样的暴动产生的是最残忍的不可理喻的反人道主义的恶行。这就是一部分魔鬼的由来了。

  “所以说,如果祈光上神是光、灭寂上神是暗的话,艾弗利,你认为祈光上神沾染了什么?”弗洛里安问。

  “黑暗。”艾弗利笃定地说。说完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吓了一跳。弗洛里安推理的逻辑毫无破绽,可祈光上神沾染了黑暗这件事,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要是刚才这番话被听见了,她的下场她都不敢想。

  “我就是因为指出了这一点,才在那大迷宫里……”弗洛里安低语道。艾弗利吃了一惊。她现在毫不怀疑,祈光上神绝对有问题。

  “我没有要让你改信灭寂上神,艾弗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位神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琢磨不透他。但是,艾思泊不说谎。”弗洛里安探身向前,用他那清亮却坚定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艾思泊不说谎。你需要去看、去了解。永远不要拒绝看得更宽广的机会,然后,在掌握了全局之后,自己判断。从这个角度讲,你会被科林算计,可是这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把能想到的全对艾弗利说了。他想通这些花费了他成百上千年的岁月,并且为自己的幼稚盲目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希望她不要走弯路才好。他是把她当作真心朋友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艾弗利点点头。她总把自己当弗洛里安的姐姐,可现在看来,她比他还是幼稚太多。他看上去再怎么年轻,也是活了上千年的精灵啊。

  艾弗利庄重地拿起艾思泊,把它置于枕边。她抱了抱弗洛里安,给打瞌睡的小少年一个晚安吻。她细心的为他们两人盖上被子,然后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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