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的玫瑰_TheSaneHatter【完结】(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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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弗利一开始很生气。她认为灭寂上神这样做是想要逃避责任。可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城堡里有多次举报,说看到了幽灵。一时间流言蜚语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洛斯提皇城和邻镇布鲁姆镇。可是,有一次,一位男仆透过半掩的门看见那只传说中的幽灵在用念力帮助女仆们打扫房间。这件事之后,惶恐平息下去了,人们对这一类生灵的印象逐渐开始改观。

  伊莱下令让攻打过洛斯提的全体军队,包括他那不给他省心的神使,在暗中守护洛斯提,为期十年。现在,洛斯提的治安好的不像话。据说,一个盗贼企图抢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却被躲在暗处的女巫施了跳蚤咒,只要咒语不解除,就会不间断地像磁铁一样吸引周围的跳蚤和蟑螂,搔痒不止。之前猖獗的犯罪团伙不怕洛斯提官兵,但是怕魔法生灵怕得不得了,几天之内全都散伙了。就连那些专门欺负人的野孩子的小团体,也都天天躲在家里生怕遇见手里握着板斧的南瓜头。

  后来,艾弗利·安可手里捧着一束科林曾经送给她的纸玫瑰,找到了那个嘲笑过她的官兵的墓碑。这些墓碑普通的人看不见。它们在通往月城的小径的一条岔路上。阵亡的人类士兵和阵亡的魔法生灵葬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碑文。艾弗利把花朵放在那块石碑前,石碑上写着“彼得·沃尔特”。她从来不知道。但是,她听克里斯托弗说,就是一个叫沃尔特的刚被派来守城门的毛头小子,一刀砍断了巨人的脖子。

  在科林用天空的颜色染红那捧玫瑰时,沃尔特看着艾弗利进门,眼睛仿佛粘在了烈焰玫瑰上。可是,因为他曾经对艾弗利不敬,艾弗利一气之下没有分给他。现在,她把玫瑰放在他的墓前,让这个喜爱美的忠诚的门卫的灵魂充盈着浓郁的芬芳。

  艾弗利·安可在大战之后,吻着阿格尼斯·洛斯提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那时盘算着怎么向阿格尼斯求婚,甚至精打细算到了婚礼上要摆多少支花。她还想请弗洛里安当伴郎,让莉娅当伴娘。结果可惜了,阿格尼斯什么都不记得了。艾弗利试探过一次,发现阿格尼斯还是那副“我们是好姐妹”的样子,于是艾弗利就像一只蔫掉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姑娘,现在又得重新开始追了。啊啊好麻烦。但是,艾弗利享受着这个过程。她欣赏照在阿格尼斯褐发上的蜂蜜色的阳光。她和阿格尼斯·洛斯提呼吸着同一片湛蓝天空下的空气。她们同时存在着、牵绊着,这样就满足了。

  可是,在最甜蜜的时候,弗洛里安来向她告辞了。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让艾弗利整个人都懵了。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精灵少年朝朝夕夕的陪伴,一下子生活空了,这可怎么得了?没了弗洛里安,艾弗利就感觉像个随风飘的碎草屑,空落落的,有点儿冷。

  “可是我必须回去呀。我借用了我的神的力量。他或许原谅了我,或许没有,但是我是他的,你明白么?他是一位向往光明的神明,我将再次成为他的右手。”弗洛里安是这么说的。艾弗利说,你就不担心他再把你锁起来么,他都这么对你了,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她想了上百种说辞,有夸张的,有客观的,就是为了吓吓他、留住他。可是她就是说不动弗洛里安。精灵少年蓝眸中的憧憬就好像一潭摇曳的湖水,拥抱大战之后重新升起的一线光芒。

  “我想,不让你见那位神明一次,你是不会死心的,是吧?精灵小家伙。”克里斯托弗劝艾弗利说,“这不是你该干涉的事情。决定权全在他自己。”

  于是,现在,弗洛里安先拥抱了克里斯托弗,再拥抱了艾弗利,然后转了个圈消失在他们俩眼前。艾弗利慢慢低着头从克里斯托弗面前走过,回到洛斯提皇城。克里斯托弗没有跟上来。他看着弗洛里安消失的地方,看那在狂风中受鞭打的草地,哪里还有那红发少年存在过的证明。克里斯托弗·安吉吹了个口哨:

  “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艾弗利在大厅里,看见了弗洛仑丝从故事书旁边走开。她的心情就像乌云压在天空上,淅淅沥沥的在下雨。她需要一个亮色的故事。弗洛仑丝没有回来。艾弗利知道,她在和新拿到的布偶玩。弗洛仑丝每两周都能拿到一个全新的白色独角兽布偶。

  艾弗利翻着童话书。一片轻薄的泛黄的纸张在她的食指指腹划开口子,渗出一点点殷红色的血来。艾弗利拿出手帕裹着手上的指头,仍然沉浸在童话的世界里。这真是一本很俗套的书,讲来讲去也不过是什么《白雪公主》《灰姑娘》《红舞鞋》《魔法师的学徒》和《巨人的花园》。她像穿梭在掩映斑驳的密林中似的穿梭在故事里,试图通过无止境的思维的奔跑来忘记一个人,或者说,来忘记身边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书的最后一页翻不动了。一张纸黏在书背后的硬纸壳上,不仔细看的话,那界限就好像香草雪糕融在白雪里那般不明显。艾弗利稍稍一用力,那张纸竟然整个儿被她扯了下来。纸的上半段完好无损,可是下面没有写字的地方,薄薄的一层白纸像一片绵绵冰,与纸的主体分离了,半边粘在硬纸壳上,半边在空中晃荡着。

  艾弗利拿着那半张纸,吓傻了。这可是弗洛仑丝天天捧着读了不下两千遍的宝贝书啊,现在被她弄坏了。

  她注意到那张纸上有字。这是手写上去的字,用了很显眼的玫瑰花的汁水制作而成的粉红色墨水。字体很圆,没有棱角,加上那墨水甜美的颜色,有点儿像蘸了玫瑰花瓣的奶油。

  “很久很久以前,在以古木闻名的王国里,有两个关系要好的王子。大皇子威严端庄,小王子天真烂漫。

  “原本,王国上下的人都尊崇大皇子,因为他饱读诗书、节制有礼。可是,小王子出生了。小王子有他哥哥没有的东西:笑容、鲜花和故事。他出生以来,就用柔和的心灵和美妙的歌声让所有人为他倾倒,包括他那古板无趣的哥哥。

  “他的哥哥记恨他。所有人和所有东西都被他拿走了。陛下不再器重大皇子,甚至一度想让小王子拿到王位继承权。

  “直到有一天,那件事发生了。没有人被允许讲述那个故事。那是一件邪恶的、罪孽深重的事,从那天起,大皇子成为城堡中唯一的继承人,但并不算如愿以偿。”

  艾弗利一惊。她差点把书打翻在地上。这就是汉斯到来的那天,她做的梦啊。在一个灯光满盈的她不认得的地方,她读过这个故事。不只是读过而已。她还推断出,这位灵魂浸润着一切洁净美好的事物的芬芳的小王子不是别人,就是汉斯的弟弟,潘的二皇子。

  可是弗洛仑丝是怎么知道这个的?艾弗利狐疑地继续往下看,看见末尾,同样的玫瑰色圆体字写着:

  “可是,只有我知道,事情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冠冕堂皇。这是一个太沉重的秘密,而每次想起它,每时每刻,我都会憎恶头顶耀眼的洁白的水晶吊灯。我会相信他,一直相信他。可是,在他孤独地被高锁在塔顶的时候,我却要度过最肮脏的圣诞节。我好想撕碎每一张堂而皇之的笑脸啊,可是,做不到,所以又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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