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思_杏仁岩烧【完结+番外】(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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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同徽!”吴远毕竟不是杨府这一群贴心的仆役,并没有什么耐心等在杨同徽的榻前,只冷声叫了一声。

  杨同徽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但仍如一潭死水般,半点儿生气也无,连一声□□也无。

  吴远猛地上前,俯下身来定睛看着一动不动的杨同徽;因为吴大人来看望姐夫,早将屋内的下人一并遣了出去,因此这会儿屋内静悄悄的,倒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杨同徽,”吴远直起身子来,面上浮出一抹冷笑来,“没关系,若你真这么气倒了,倒也罢了。”

  “显儿有你这样的爹,原本就是她的不幸,若是你果真一病不起,倒是显儿的福分。”

  “你若一病不起,”吴远面上的冷笑更浓,“我便让人在京内传言,说杨丞相病重,独子伤痛过度、竟染疾早夭,杨家么……从此无人。那时,显儿便不再是你杨家的人。”

  “吴远!你敢!”原本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杨丞相,此刻却如同榻上忽然生出了无数根刺一般扎得杨大人忽地跳了起来。

  吴远瞧着老脸憋得通红的杨大人,不由得出言嘲讽:“杨大人,身子可好?”

  杨同徽的老脸愈红,却不同他辩驳,只是粗声粗气道:“吴大人,杨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一手!”

  “是么?”吴远轻轻挑了挑眉毛,表情反倒云淡风轻起来,“杨家的事跟我何关?是了,显儿早该是我吴家的人。”

  “你!”杨同徽差点儿被气晕过去,“杨显姓杨!”

  “哦?”吴远微微一笑,更是疏淡,“不知作为女孩儿的显儿,是否还姓杨?”

  “……”杨同徽被这句话噎住,差点儿气得两眼翻白。

  第四十二章

  “既然杨大人无话可说,那显儿便随我回吴家便是。”吴显最为恼恨的便是杨同徽这般态度。

  他犹记得,当初吴老夫人威逼着杨同徽要他休了自己的姐姐的时候,心怀天下的丞相大人,唯独没有心怀自己的夫人,任由着母亲辱骂妻子,甚至于休妻一事,也只是保持沉默;他同姐姐一起跪到吴老夫人面前时,他仍记得那个祖母年龄本该仁和慈善的老妇人面上尽是刻薄,听尽了他此生所能听到的对女子的刻薄言语,可丞相大人呢?他没有丝毫维护妻子之意。

  从前如此,今日亦如此。

  从前他尚且是个穷书生,不能为姐姐做些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受辱而无能为力,但如今,他已不是那个软弱少年;十几年过去了,杨同徽还是那个自以为忧国忧民的丞相大人,而他,却不是那个无能的年轻人了。

  他之前护不了姐姐,如今,他定要护得了显儿。

  “好好好!”杨同徽显然气得够呛,连道了几声“好”字,这才组织好话语来反驳吴远。只见杨同徽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怒若铜铃:“你们吴家做的好事!由你们来收拾!”

  吴远原本就没能指望着杨同徽能够说出什么好话来,却是未曾想过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杨同徽,你说什么!”吴远在官场中也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圆滑的处世之道,眼下他却是再也无暇顾及什么脸面与风度,怒目而斥。

  杨同徽瞧着吴远眼内冒火,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但杨丞相乃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对着吴远服软?

  “若非你们吴家随意插手杨家的事,杨显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种荒唐的地步!”杨同徽想起来婚礼之上的那场闹剧,额角的青筋便开始乱蹦起来——他杨同徽活到如今这把年纪,着实没有比这日更丢人过。

  “荒唐?”吴远冷冷一笑,“可有丞相大人你不认妻女荒唐?!”

  “吴远!”杨同徽终是忍不住,再不顾什么斯文不斯文,脸红脖子粗地怒斥出声。

  “哦?杨大人如此激动,是要告诉我吴远,无论显儿是男是女,无论她相爱之人是男是女,杨大人你都会认她这个孩子喽?”吴远怒极,此时看着杨同徽跳脚的模样反倒冷静了下来,只唇边一抹冷冷的笑意,语气挑衅。

  “杨家的人,不会如此荒唐。”到了此刻,杨同徽倒也冷静了下来。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丞相,不能落了下乘。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若杨显果真如此荒唐,便不是他杨家的人。

  “咣当——”这次吴远还没有发起火来,却听到门外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这下,吴远和杨同徽面面相觑。

  门“吱呀”一生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已看不出表情来的杨显,她笔直地站在门外,地上是一堆碎瓷,有褐色的汤药洒了一地,她的青衫上面亦沾了些许药汁。

  “显儿……”吴远看着杨显苍白的脸色,心内一阵惊惶,正不知如何安慰,却看到自家夫人亦端了一个托盘缓缓而来,远远地看到门是开着的,但杨显却兀自站在门口屹然不动,便笑眯眯地道:“囡囡站在外面做什么?可是你舅舅……”

  话未曾说完,吴夫人已走近到杨显身旁,瞧着地上狼藉一片,又转脸一看杨显极其难看的脸色,便意识到了许是有什么不对,便将托盘递至身边小丫鬟的手中,给她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便行礼退下。

  “囡囡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吴夫人说着,便抬手覆到了杨显的额上,却只觉得她肌肤冰冷,在这灿烂春日当中,竟是如同立于冰雪之中一般。

  “舅母,无妨。”杨显一开口,在场的另外三人均吓了一跳——许是伤心又急躁,她的声音经哑了起来。

  “父亲方才所言当真?”她艰涩开口。

  她明知杨同徽是个怎样的人,明知他得知真相会有怎样的反应,可她还是抱着了那么一点点的侥幸——他可是她的爹啊!他本应该是这个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真的会不顾一丝一毫的感情,说不要她便果真不要她了吗?

  她以为他不会的。

  她以为。

  可她毕竟是错了。

  “杨显,你好大的胆子啊!”杨同徽在杨显平静又哀伤的注视之下,只觉得芒刺在背,怎样都不自在起来。可他又怎么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显露出来?于是,反倒更加厉声厉色起来,“一个谎言说了十七年,又诱拐了誉王爷的女儿,你还有脸在我面前问这些?!”

  一席话听毕,杨显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个透。

  许是时运到头了吧。她一个女孩儿,顶了个男儿的名头,招摇撞骗了那么多年,锦衣玉食了那么多年,还险些以为自己能够与心爱的女子共度一生,瞧上去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啊。可这都不是属于她的,她是个被自己父亲嫌弃的女儿,这一切都只是属于那个叫“杨显”的男儿,她只是借了他的名头侥幸过了这十七年。

  “是不是,”杨显面上闪过一抹凄惶,她抬眸望向杨同徽,甚是凄楚,却仍是挤出了一个笑来,她拼命地想要笑得好看些,可那笑浮在她的脸皮上仍是若清淡水墨画上去的一般,稍稍一碰便脱落得半点儿不剩,显出原本的凄楚,“是不是,若是没有那个谎言,杨显也同几个姐姐一般,连长到如今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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