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尧,你留下吧。”那个女人如是说,缓缓抬起了手掌。
云尧已经哭不出来了,日光缓缓地从云端露出温暖的样状来,云尧的身上笼罩金光,却觉得周身一片寒凉。这样的感觉云尧太熟悉了,昔年旧日,母亲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剥离了自己的六感,让自己迷茫痛苦了许多年。
“为什么?”云尧瑟瑟发抖,可是根本也没有人理会她的样子,那些个神仙只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归降。
云鹿没有回答,她只是闭上了眼睛默念了一句佛语,而后指尖金光大盛,那光亮瞬间镀在云尧身上。
云尧能感觉的到,自己能闻花香的感觉在消失,能尝味道的感觉在消失,连体会疼痛的本能也在逐渐消散。
“为什么?”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云尧却还是执着地问了这一句话。
为什么自己非要求一个原因,明明自己也是知道答案的。
云鹿这样做分明已经不止一次了,那时候自己尚在襁褓,父亲就这样声嘶力竭地问云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鹿仍是那样平静的声调,她对云尧的父亲道:“人有六感,所以能知冷暖,所以能体情仇,所以能有爱恨,所以入佛路上一波三折。”
“阿鹿,你住手……”前世的人神帝尧,这一世的花皇帝尊苦苦哀求道。
云鹿面上却掀不起半点波澜,只是继续道:“能断绝七情六欲的佛者,倒也并非六感全无,只是他们懂得放下,已然超脱,可女儿不行,你传承给她的不仅有无尚的神力,还有过于充沛的感情。这才导致她第一世因为感情而白白赴死。”
“女儿她自己修不了佛,我也只有借助外力让她清心苦修,六感不在,她也就没了接触外界诱惑的可能,如此这般,才能修得大道。”
“不要……”花皇帝尊放下了尊严苦苦哀求,再顾不得什么别的,只是求着云鹿:“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就平白无故的遭受这些苦楚,不要……”
云鹿脸上泛起慈祥的光,轻柔道:“为什么不要呢,四大皆空断情绝欲未必不好,我们的女儿,也唯有入佛救世,才能修得大道。”
云尧指尖泛白,终于握手成拳,她不应该和云鹿求一个结果的,云尧早就应该明白,云鹿生下自己是使命,这样对自己也是责任,自己没有必要追问她这样做的原因,自己没有必要奢求那份本就不存在的母爱,这份生母之恩,自己早就以受苦受难的方式还尽了,自己从来就不欠云鹿什么。
不能被云鹿再一次剥离六感,她还要好好的看一看云兮,好好的和那个人拥抱,嗅着她身上的清冷梅香,听她说数不清的温柔情话。
“不要,”云尧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一句,我不要被你掌控,哪怕你生下了我,哪怕你是我的亲娘。
一瞬间白光大盛,云尧身上金光与白影斑驳交错,最后这两种光线以双双隐没为终结,而云尧和云鹿一齐跌倒在地上。
他们俩中间落了一个人,器宇轩昂,眉间落拓,不是别人,正是云尧的父亲,当年的人神帝尧,当年的神界花皇帝姬。
“父君……”云尧又怔怔地落下泪来,顷刻间泪眼滂沱,原本以为此生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却没有想到,他会在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花皇帝尊的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有些恍惚,还有些轻飘,“阿鹿,你左右不了女儿的,我阻拦的了你一次,便能阻拦的了你第二次。”
匆匆赶来的月上老君听见这声音心头一跳,在凡间他还是云尧的师父之时,就曾听见这个声音给她托梦,让自己帮助云尧寻回六感……难不成,那自己以为的托梦的神仙,就是花皇帝尊?
“父君、父君、父君!”云尧终是没能压下心中的悸动,哭着喊了花皇帝尊三声。
“好孩子,好孩子。”花皇帝尊过来把云尧扶起来,对云尧说:“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怕。再没有人能欺负的了你,便是你母亲也不行。”
“父君……”云尧却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原本没来得及叫他一句父君的遗憾时时萦绕在云尧脑海,云尧都没有想到,都不敢想象、自己和父君竟还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你、这一次也要阻拦我吗?”云鹿万年不变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抹裂痕,她有些怔怔,道:“可我这么做,是为了六界苍生。”
“阿鹿,”花皇帝尊的声线依旧温柔,叫人听着却无端地觉得冷漠,“我不像你那样心怀六界,我眼中也只有女儿这一个,你便当我是、自私罢。”
云尧已经快忘了有父亲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些天云尧一直过的云里雾里,父亲和自己说,自己这么多年受的苦楚他都知道,他以前没有本事帮自己报仇,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这位花皇帝尊说到做到,不过几日,就查到了牡丹勾结魔族,借由云尧之手毁去守界之石的石锤,天帝慨叹了一番,消除了牡丹的仙籍,永坠畜牲道,生生世世遭受颠沛流离不得善终之苦。
牡丹行刑前曾哭着喊着要见芍药,云尧心中慨然,还是把芍药带去给牡丹见了。
二人相见的时候云尧就在旁边,她看着牡丹小心翼翼,声音发颤地道:“药儿,我、我就要离开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是牡丹仙子啊?”芍药却想了半天才想起她。
“对,”牡丹忍痛回了这一句,“我是……”
“没关系啊,”芍药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即使你离开了,也会有新的牡丹仙子飞升上来啊。”
“药儿……”牡丹痛苦地落下了泪,芍药说得对,其实她说得对,即使没有自己,神界的花儿也会照常开,终究会有花仙来顶替自己的位置,这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
云尧看的心中又是一叹。没隔几日,芍药的处罚也定下来了,当年的事虽是牡丹设计,却也与芍药的从旁协助有莫大的关系。
芍药被删了仙籍,贬入凡间,这处罚比起牡丹来,已是从轻发落了。
“舍不得了?”花皇帝尊坐在云尧身旁,给云尧披上了一件斗篷。
“也不是,”云尧摇了摇头,“只是看着这样天真无知的芍药,总有些不忍。”
“可父君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她现在忘了牡丹并不代表以后不会记起,这样对你来说便是一个潜在的威胁,父君不敢冒这个险。”花皇帝尊郑重道。
“爹,”云尧心中感动,便红着眼睛唤了他一句,“爹,你真好。”
“天后那边的处置已经在商讨了,废除天后的神格是不可能了,不过让她去凡间受些苦,总是有希望的。”花皇帝尊叹道。
云尧噗嗤一声笑了。
“我女儿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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