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老妈现在年纪还不算大,独自一人生活也没问题,但她总有变老,需要春风照顾的时候。
但她能回去吗?
家里的房子虽然又老又破,但产权是在自己手里的,将来也必然由她继承。但同时也必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中最严重的那个,莫过于逼婚。北京山高水远,老妈不可能过来干涉她的生活,最多电话里念叨几句,但回去就不一样了。
不提她现在弯成蚊香的情况,就算性取向还正常,纪春风也不想走入婚姻的坟墓。
但回去之后,这些就由不得她了。
这是不能两全的事,她还年轻,但未来却好像已经没有了路。直到杜十里从阳台回到屋里,今天在发呆,开口询问,春风才从这种思绪里脱离出来。
“阿姨说什么了?”杜十里问。
“让我回林州去工作。”春风苦笑,“还问我这边有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杜十里整理桌面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就不怎么高的情绪彻底的沉了下来。她拿了一只橘子剥开,分了一瓣放进嘴里,感受着那种酸意从口腔直连到心底。她没问春风的回答,只是道,“家长总是会关心这些问题。”
她靠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前面不远处的墙面,那里有一块不知什么时候蹭上去的油斑。口腔里的酸意还在弥漫,杜十里只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变成了丝丝缕缕,源源不断的流窜在她的血液之中,让她浑身发冷。周围的空气滞闷起来,仿佛化成了看不见的绳索,将她紧紧包裹束缚在原地,无法挣脱。
那一年,在林州三十块钱一夜的小旅馆里,她放过了纪春风,正是因为听她提起了自己的家人。
她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那个家里还有人期待她、爱她,她应该有更正常的,受世俗普通人认可与称赞的婚姻和幸福。
所以,就这样吧。
第36章 Chapter 36
春风又开了一瓶啤酒。
她其实不喜欢喝酒,总觉得味道有些奇怪,啤酒里还有顶得人心慌的气泡。但是,当某些心情想要宣泄而偏偏不能时,喝酒又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这大半年在酒吧工作,她也算是“酒精考验”,现在想喝醉,一时半会儿居然还做不到。
“少喝点。”十里在旁边提醒她,伸手想将她手里的酒瓶接过去。
春风躲开她的动作,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
“过节嘛。”她说,“就是要尽兴。”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经过刚才那个话题,十里多少能够猜到一点她的想法,所以微微犹豫,没有再拦。她也就只能这样放纵一下了,喝醉了什么都不需要想,就这么睡过去,未尝不好。
其实十里也很想醉一场。但是不行,因为她是杜十里。
她靠在沙发上,开始盘算起过完年之后的安排。
年前她带着他们小组的产品出去跑过不少地方,但都吃了闭门羹。不是东西不好,而是价钱谈不拢。小公司给不起十里满意的价钱,甚至还有几家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打算反过来收她的钱。而大公司则希望直接花一笔钱买断,不愿意提供合作合同。
目前看来,他们很难独立将之运营下去,也许只能考虑卖个好价钱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坚持的,她从来都是这样现实的人,试过了,看不到结局,就干脆利落的抽身。
等十里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时,纪春风已经趴在桌上,醉得人事不知了。她无奈的起身,将桌面收拾了一下,把人扶到沙发上躺着。纪春风睁了睁眼睛,但很快又闭上,只是抓着她的手,低声叫,“十里……”
纵使已然下定决心,此刻杜十里还是因为这一声呼唤而心跳失速。
她去洗手间用热水拧了毛巾,替春风擦拭了一下脸,脖子和手,然后把人送去了床上。幽暗的房间之中只亮着床头的小夜灯,将气氛烘托得暧昧不已。杜十里坐在床头,替春风脱去外面的衣服和鞋袜。
喝醉酒的人很沉,呼吸间又都是酒气,这场景其实也没多少旖旎,杜十里却将动作放得很慢,仔细而耐心,仿佛在进行一场郑重的仪式。
这么一耽搁,时间就有些晚了。假期的宿舍楼关门更早,这会儿回去也进不去,杜十里从柜子里找了一床被子,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那可能是她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短暂的一夜。
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直到熹微的天光透窗而入,杜十里才惊觉自己竟一夜未眠。
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头时看见镜子里神色有些萎靡的自己,观察了片刻,才用手指点着净面,仿佛旁观者一般冷静的评价:“胆小鬼。”
然后她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也跟着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十里烧了水,将房间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客厅和厨房更是重中之重。弄完这些,纪春风还没醒,她在桌上留了纸条,便穿好衣服离开了这里。
过完年,学生们陆续开始返校,杜十里的研发小组成员自然也都回来了。但他们没有再到纪春风的出租屋这边来办公,连带着杜十里都没怎么来了。
春风不知怎么,忽然生出了几分不安。
二月十四日,西方情人节。
春风抓着手机站在吧台后,隔几分钟就拿起来看一眼。雅雅将一切看在眼里,提醒道,“想约谁就直接打过去啊,慢一步说不定就被别人约走了。”
如此重复几次,春风在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给十里打了个电话。
此时刚刚入夜,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十分嘈杂,杜十里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什么事?”
“今晚酒吧这边有活动,要过来玩吗?”春风斟酌了一下,问。
“不了。”杜十里拒绝得很干脆,“我正在外面吃饭。”
“一个人?”
“不是。”对面的声音顿了顿,忽然清晰起来,每个字都明确的落入了纪春风的耳朵里,她听见杜十里说,“春风,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许多想说的不想说的话都在这个瞬间涌上来,又被堵在咽喉处,让春风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知道杜十里从来不开玩笑,何况是这种事。但对她来说,这个消息仍旧显得如此荒谬,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是……吗?”她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几个音节,“那……要恭喜你。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杜十里说,“我觉得可以试试。”
挂了电话,春风抬头对一直关注着自己的雅雅一笑,“给我来一杯随便什么。”
“怎么了?”雅雅皱起眉头问。
春风还是笑,“被你说中,有人提前把她约走了。”尾音发颤,她连忙低下头去。
几杯酒下肚,春风的神思也恍惚起来。一整晚她都趴在吧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霓虹灯的光打在她脸上,变幻出各种光影,更显得整个人孤单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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