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的怨言,在相见之后烟消云散。见到神煚的康闵陶,把一切不快都忘了。
神煚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踌躇了这么多天,一直下不了决心,见到康闵陶那一刻,她才恢复信心,才相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二人在廊下紧紧相拥,已经忘记了上下尊卑的礼仪。庄院里侍奉的人,一个个找地方回避着,这可不是他们该看的。
“好了,好了,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吧。”
神煚实在受不住这天气,便提了出来。康闵陶赶紧请神煚到屋里坐,又备下了冰镇的西瓜,能消消暑。
神煚要洗浴,康闵陶便命人烧了热水。神煚不许别人伺候,却要康闵陶留下,康闵陶又惊又喜,连话也不会说了,三心两意地帮着搓背,一张脸绯红。
“我这一路上,遇到了刺客,多亏你弟弟,不然,咱们就没有重逢的机会了。”
“主上吉人天相,我刚才问了闵熙,他不过是恰巧路过,白白领了这个功劳。”
康闵熙没在庄院里待多久,他见了长姐,便又带着一帮人去打猎了。
“怎么能说白白领了功劳?他来得及时呀。”
康闵陶悄悄搓着手,她此刻不得不小心翼翼,一些话没敢往深处想,只怕又误解了什么。
“主上这么说,倒是那小子的造化。”
“之前听你说,康闵熙是你年岁最大的兄弟,今年不过十七岁,如今看来,也是个少年英雄。”
“主上谬赞了。”
“你这是怎么了?”神煚忽然扭过头,毫无预兆地抓住康闵陶的手,只见康闵陶一脸通红,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会是中暑了吧?”神煚转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湿漉漉地就要去探康闵陶额头。
“主上,”康闵陶叫了一声,猛地后退,垂首道:“容闵陶失礼,闵陶告退。”
看着康闵陶落荒而逃的模样,神煚失了会神,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康闵陶的表现,说明她是真的动了心吧。
神煚轻轻拨着热水,眉眼之间都是由心底散发出来的笑意。这大热天的,水温也久久降不下来呀。
康闵陶逃到外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拼命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神煚那样从容随意,她却表现得像个被调戏的小姑娘,真没面子。
可是,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了。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这却是个玄妙的问题。
被外边的热风吹了一会儿,康闵陶摸着脸颊,觉得没那么烫了。她这才走回去,发现神煚穿好衣服,正在过道上纳凉,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穿堂风吹起神煚的长发,在风中落下一滴水珠。
“陶陶,过来呀。”
神煚看见了康闵陶,便呼唤着康闵陶的小名,说的亲昵而自然。康闵陶恍若梦醒,赶紧快步走过来,要帮着神煚擦头发。神煚也不说是什么,摆好了姿势,由着她。
康闵陶小心翼翼地擦着神煚的头发,这种举动算不得第一次,却比第一次更激动。人的心情发生了变化,做出来的事也不一样了。她由衷赞叹,贵为神尊的人,终究是与众不同。
忽然,就在那满头青丝之间,出现了一根白发,百得耀眼,白得像根刺,直接扎进康闵陶心里。
“怎么了?”
神煚感觉到康闵陶的变化,她不由关切地问起来。
“没,没什么。”
康闵陶的表现简直是欲盖弥彰,她赶紧把思绪来回正轨,继续为神煚擦头发,那根银丝飞进了她心里,久久不出来。
那根银丝提醒着康闵陶,神煚今年已经三十四岁,她却只有十九,年龄的差距,也太显而易见了。这样的差距,是什么也无法弥补的。
神煚没有逼问,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康闵陶停下手上的动作。
“陶陶,我这一去不回的,你不想要个解释吗?”
康闵陶听了神煚的话,本来想要质问的心思,到这儿也就淡了,她轻轻走到神煚面前,道:“我不问主上的去处,就像主上从不问我的去处,彼此彼此。”
神煚听了这话,猛地笑出了声,“明明那么在意,还要假装风轻云淡,真是难为你了。”
被看穿的康闵陶并未觉得难看,她反而很高兴,于是道:“那是因为,同主上相比,闵陶如此微不足道,可又不能太小家子气,让人白白笑话。”
神煚看着康闵陶那少女般闹别扭的模样,觉得烦恼都可抛却了。
二人在吹着穿堂风,聊了许久,直到神煚头发干了,才回到房间里梳妆,又是康闵陶在一旁侍候着。
这一天过得太开心,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二人都没有发觉,直到太阳偏西,才惊叹起来。
“宫里事多,我得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神煚这么说,康闵陶也能理解了,再说今天还发生了刺客的事,留下神煚只怕更危险。康闵陶没有那个自信,就是有,她也不敢冒这个险。
“主上,我多派几个人,送您到城外。”
康闵陶对自家奴仆的实力有信心,才敢这么说话,她没料到,这传入神煚耳中还有别的意思。
“别这样,卫将军派了人过来,你插一脚,不是给卫将军脸色看吗?”
这只是个借口而已,康闵陶却知难而退了。
神煚上了马背,扬起马鞭,回头冲康闵陶一笑,这才打马离去。
康闵陶被那一笑所震撼,她竟不知人可以笑得那么美。
回到昭明神宫的神煚,立刻召见了卫将军桓超。
“刺客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臣无能,连日来搜寻甲子会逆党,还是出了漏网之鱼。”
桓超跪在地上请罪,卫将军这位位置不好坐,无论前面做的多好,只要到时候有一点失误,就前功尽弃了。
“漏网之鱼?”神煚走到桓超面前,她俯下身子,凌厉的目光让桓超打了个寒颤。
“康闵熙呢,他是怎么回事?”
不过,神煚没有纠缠于刚才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
“康闵熙,确实是偶然路过。”回答这个时,桓超倒是信心十足,“旧族的子弟,经常领着一帮家奴狩猎,康闵熙尤其喜欢干这个,他手下的家奴,就是洵都城的守军,单挑起来,也不是对手啊。”
“你这可是危言耸听?”
“臣不敢。”桓超拜伏在地,“主上,旧族根深叶茂,手下的家奴,拉出几万人不在话下。那些跟随主子狩猎出游的,都有一身功夫,不可小觑。”
神煚默然,良久才道:“甲子会的事,继续追查,查出来的,一个也别放过。”
随后,神煚又赏赐桓聂不少珍宝,打发他去了。
对于神煚来说,甲子会不是她要考虑的事,时日无多的人,还是想想如何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这一夜,康闵陶出现在神煚梦里,是头一次。梦境的寓意不好,神煚从梦中惊醒,冷汗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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