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殳意,离开了。
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时,许槐终于舒出一口气,她像是被林殳意带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瞬间,从墙边滑落。
“小槐,你还好吧?”同样也处于出神的谭云深,在看见许槐差点摔倒那瞬间,回神来,赶紧上前,伸手捞起许槐胳膊,低眉问。
许槐一点也不好,她后背的衣服已经汗湿了,本来体温还有些偏高,经过了昨晚那场高烧,她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如今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脑子像是浸泡在水中,令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涣散。
“还好。”她现在已经习惯在人前藏匿起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了,就算是在从前的老友跟前也不例外。鼻翼间有男子身上熟悉的味道,可许槐现在感觉很别扭,她不动声色地从谭云深怀中退出来,伸手自己扶着墙站着。抬头,许槐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好奇,“你怎么来了?”
她在这里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就连林殳意今天也是第一次才知道。
谭云深听了她的话,不由微微一笑,“你忘了?我家小姨的公婆就住在这里啊,上次她跟她老公回家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你了。然后,前几天我们家庭聚会时,她提了那么一句。”
许槐“哦”了一声,却没开门让眼前的人进去。
谭云深像是没觉得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那样,继续笑着说:“你看,这也算是巧合不是?我今天想着……许叔的事结束后,你可能会过来,我就过来了。”
许槐没说话,她知道谭云深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谭云深问,你现在是离开她了吗?
她,当然是在指林殳意了。不过谭云深这话还带着几许不确定,毕竟刚才他还看见林殳意用那么占有的姿态拥抱着许槐。
被问到这话,许槐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前者一眼,她以为自从那天晚上后,谭云深应该很知道她跟林殳意之间的关系才是,他难道不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谭云深苦笑,没等许槐问出口,他自己先说话了。“小槐,对不起。”
“啊?”
谭云深眼里是有歉疚,“那天,是我莽撞,令你难堪。我是看见你站在林殳意身边,跟她一起从车里出来,我就忍不住想要质问了……可,可我忘了考虑你,对不起。”
他说的是那天赛车的情景,自打他被人拉走后,就一直处于后悔中。因为他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却是让许槐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谭云深那天后,一直想给许槐道歉。
许槐的记忆,也一起随着谭云深的话回到了那天晚上,一同的,还有她跟林殳意两人在无人的山顶,回想到了那天林殳意拥吻她的模样,然后,她也回吻了。
那件林殳意为了她打通的三楼,明亮的练习室,那一架可以被那个女人好看的指尖弹出来的优美的旋律的钢琴,更有的,是她们之间的热吻和缠绵的亲昵。
许槐晃了晃脑袋,她脸色很难看,跟林殳意的点滴,像是跗骨之蛆那样,融入她的骨血,附着在她的骨头上,怎么都甩不开,也忘不掉那样了。
拿出钥匙,许槐让谭云深进门了。
她其实是有点害怕的,原本这间房子是她对自己今后生活最憧憬的地方,在这里,她可以带着这许舟云好好的在这里生活,像是从前那样。可是,一夕间,全部改变了。许舟云离开了,她对生活最憧憬的一幕幕,消失了,再也不能跟家人在一起在爆竹声中互道祝福,盼望来年的除夕夜。
许槐一直没说话,谭云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槐的每一分表情,似乎想要从她的模样里看出些端倪一样。可,无果。
许槐从厨房里沏了两杯茶水出来,放在谭云深跟前,这才缓缓开口,“跟林殳意吗?哦,应该是吧。”她终于让自己从那个可怕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她不想再去想林殳意了。林殳意是毒,就一点点,能麻痹她的整个神经,强制性地在她的脑海里呈现的全部都是她们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许槐抱着水杯,她也很迷茫。人生规划再一次被打乱,她站在分叉口,不知向左还是先向右。
谭云深看着她,两人也相识十多年了,许槐犹豫未定时候的模样逃不过他的眼睛。“是不是她还在纠缠你?”
纠缠?许槐听后,牵了牵嘴角,回头看着沙发上的人,“云深,你怎么这么笃定是她在纠缠我?”
“那还用说吗?你那么好,难道是你要去纠缠那个不怎么好的林殳意?”谭云深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这让许槐听着不由一笑。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只不过……
她手指在廉价的没有任何工艺的玻璃杯上回来摸了摸,她其实心里不怎么喜欢纠缠这个词。她一面厌烦着林殳意在自己生活里的无处不在,但心底,却是有些可耻地觉得欣喜。
哦,她还没放弃自己。偶尔的,她心里会冒出这些个想法,令她自己也觉得吃惊。
“她啊。”许槐的唇快抿成一条直线了,谈到林殳意的时候,心里总会很复杂,“跟她也没太大关系,只是自己的计划突然一下被打乱,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生活。”
“你想去做什么?我帮你。”谭云深几乎是立马接了她的话,年轻男子面上有些信誓旦旦的模样,随后在许槐望过来的一眼里,又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我不是弃你而去了吗?”
许家才出事的时候,谁也没在她身边。
许槐失笑,“那本来也与你无关,你说这个做什么?”她当然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理所应当要帮助谁的,受了恩惠,她会感激。旁人对她的遭遇无动于衷,她也不会记恨。
谭云深心里却有些难安,“你当我是聂赫留朵夫吧,现在想要救赎自己。因为从前没有遵守诺言,说好了要帮你一起对抗林殳意却没有做到。”因为愧疚,所以想要尽力弥补。
许槐听着这话,微微一哂。聂赫留朵夫,有些耳熟的名字。
那是《复活》里的男主角,在这个人少年叛逆时期,对姨母家的女佣喀秋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多年后,两人相遇,男主因为心里的愧疚,想要弥补补偿,以缓解折磨他让他感到良心难安的从前旧事。
喀秋莎曾经悲愤对聂赫留朵夫指控:“你今世利用我作乐,来世还想利用我来拯救你自己!”
可她不是可怜的少女喀秋莎,谭云深也不是犯错的贵族少年。她真没受过谭云深的伤害,而后者也完全不需要为了她愧疚。甚至,谭云深那语气表现得自己要像是聂赫留朵夫一样,拿着自己的家业做“赌注”。
为了救赎和新生,身为贵族继承人的聂赫留朵夫捐赠出自己名下的土地和财产,而现在的谭云深,透露着自己就算是拉着谭家,也要帮着她对抗林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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