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口,只互相靠着,听着窗外虫鸣幽微。
半晌后,亓徵歌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轻轻道:“是我不对。”
陆莲稚闻言立刻不自在地动了动,声音带了些颤:“没有,你才没有不对……是我还不够成熟。”
亓徵歌听她语气有些不服气,不由得在她耳边冷笑了几声,伸手揪住了她耳尖。
“你还知道是你不够成熟?”亓徵歌指尖微微使力,语调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什么叫做我宁愿看着翛翛也不愿看你?”
陆莲稚知道自己方才口不择言,不由得有些羞赧地低了低头:“没有。你没有。”
“什么又叫做我不曾注意你?”
陆莲稚又缩了缩:“不是,你不是。”
“我嫌弃你碍眼?”
陆莲稚耳朵疼得不行,又不敢挣脱,表情复杂,吸着气轻喊道:“我错了,我错了,好姐姐,是我胡思乱想、口不择言了。”
亓徵歌轻哼一声松开手,转而轻轻揉着陆莲稚耳尖。
有和煦微温的夜风从开着的窗边缓缓吹来,裹挟了房外的草木气息,蔓延开来。
“……今日,我同翛翛商量过了。”半晌沉默过后,亓徵歌忽然开口。
“嗯?”陆莲稚听她忽然开了这么个话头,心里动了动,抬头和她对视。
“明日起改为七日坐诊,一日与会,第九日歇息。”亓徵歌声音很轻,她搂着陆莲稚的腰将下颌搁在陆莲稚肩窝上,微凉的鼻尖轻轻蹭着陆莲稚脖颈:“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终究也是我太过任性、太过无厌。”她仿佛叹息一般轻声说着,一时有微凉的吐息拂洒在陆莲稚颈间:“既想要推着你成熟,又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还想要成就自己的医道。”
她想要陆莲稚成长,不愿将陆莲稚束缚在身边。她将陆莲稚推出医馆、推离身畔,认为如此便能够令陆莲稚活得更像她自己。
这些是非掺半的决定走到这一步,亓徵歌才发现她仿佛太过用力、仿佛太急于证明陆莲稚的成长,而忘了彼此之间的眷恋。
其实眷恋永远不会是牢笼,也永远不会变成枷锁。
“我见不到你,也很难过的。”亓徵歌笑着伸手绕起陆莲稚一缕发梢,身子在她身上蹭了蹭:“翛翛说我这些日子里总是走神,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肯定知道。”
“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亓徵歌在她耳边又重复了一遍:“是我不好。”
陆莲稚哪里还有任何一丝的不开心?
她从亓徵歌说到改制的那一瞬间,心间就已然雀跃,接下来亓徵歌每多说的一个字,她便要更为欢欣一分。
陆莲稚不可抑制地将亓徵歌的腰搂住,把自己的身子严丝合缝同她的贴在一起。
别人当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神,只有我才知道。陆莲稚笑眯眯地将怀里的人贴在心口,感受着彼此心间的响动。
一定要变得更好。要变得更成熟,变得更能够让她倚靠。而不是让她反思,更不是让她认错。
“才没有不好。”陆莲稚轻轻说着,将脸埋进亓徵歌肩窝:“你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边打字一边摇头):啧,肉麻。啧。
不禁发出了亲妈的干呕。
第83章 季春
阳春将尽,仲夏伊始。
纵使这些日子里杉迟雪忙得不可开交、极少回府,但只要她晚间回去,便能够很清晰感到家里那两个远客好像感情又升温了一些。
这两个人感情本来就牢不可破到胜过世间寻常夫妻,眼下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如胶似漆都不好用来形容这两个人的状态。
这一日里杉迟雪晚归,一眼便看见了陆莲稚同亓徵歌正站在门口吹风说话。春夏之交的夜里并不安静,风声、虫声和鸟声窸窸窣窣,此起彼伏。
杉府里芳树都已经长满了嫩叶,在微温的夜风里沙沙轻响。杉迟雪走近了一点,陆莲稚的声音便依稀传来。
“……‘三年为期,定要你跪地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莲稚手里捏着一张纸,边读边乐不可支,笑个不停:“你看看她,说出来的狠话都让人这么想笑。这个崇明,真是没救了。”
亓徵歌态度有些慵懒,靠在陆莲稚身上眼眸微眯。
她方才结束了一整日的梨坛医会,入了夜听着陆莲稚翻读今日收到崇明所寄的书信,整个人都较于白昼时放松了不止一度。
“我看未必,”听身边人笑了半晌后,亓徵歌指尖摩挲着陆莲稚从领口牵出的吊坠,懒洋洋开口,“人家再怎么说也下定了决心勤学,但你呢?陆莲稚,整日里我见到你,不是在同人谈天,就是在同人饮酒。”
陆莲稚不服气,小声辩驳道:“胡说,我整日……”
这个“小声”是货真价实的小声,杉迟雪不知道陆莲稚后边说了些什么,只好向前继续走。
直到走到二人近前,杉迟雪只见听完陆莲稚一番言谈后亓徵歌睁开了眼,抬手力气不小地拍了陆莲稚一下:“好好说话!”
杉迟雪举得亓徵歌声音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仿佛带了些笑意。
亓徵歌微微抬眸,朝走来的杉迟雪颔首示意,边将贴在自己身上的陆莲稚推了推:“陆莲稚,起来。”
陆莲稚笑吟吟地直起了身看向杉迟雪:“你回来啦。”
亓徵歌很敏感地察觉出杉迟雪似乎是有话要说,一时便拉住了陆莲稚,三人进了屋内。
“立夏已过,我要离开汴京北上走夏日第一趟商道。”杉迟雪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开口便是单刀直入:“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我好安排一番。”
陆莲稚知道杉家戎昇庄的习惯。不论杉家到了杉迟雪手里变得有多兴旺,但祖制总是不可动,四季伊始的时节,当家的总要亲临四地去查看商行运转,又或是亲自押运些重要货物。
从前的这些时候但凡陆莲稚在,她总会陪着杉迟雪前往,但今时今日也不同于往昔,杉迟雪知道陆莲稚应该是不会同自己一道了。
陆莲稚确实不会同她一道,她很早就规划好了行程。
“知道你夏初要走商道,我们早就打算好了,若是顺路我们便与你同道能走多远走多远,若是不同路,我们便也差不多同你一道出发,继续南下了。”陆莲稚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打破了自己同杉迟雪间多年的习惯。但她又不得不打破。
“也好。但恐怕不同路了,这一趟我们要往北去胡地押些皮草马匹,回来加工正好能赶上冬日上市。你们要往南,这一趟恐怕要相背而驰。”杉迟雪可惜道。
她同陆莲稚向来聚少离多,虽彼此间有着自幼建立起的情谊做维系,但不论友人还是爱人之间,总都还是最畏惧离别。
52书库推荐浏览: Alia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