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狱头看见那玉佩上盘踞的龙首,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开门。
声响惊动了被重重锁链困住不得不双膝跪地的那人,抬起一双毫无生机的眸子,古井无波地与鞠婧祎对视。
“我没什么可说的。”
鞠婧祎视线落至他被高高抬起的双手,瞥过上面的茧子,突然开口,“你不是左撇子。”
那人一愣,“那又如何?”
鞠婧祎让监守的人走远,上前一步,也不管阴暗潮湿的地面,便单膝跪了下去,凑近轻声道,“季老丞相再怎么权倾朝野,安西都护府那里他还是伸不进去手的。所以,告诉我,你怎么判断,他是你最后要报复的对象?”
那人一怔,实在没想到鞠婧祎会问这种问题,不由面露茫然,过了会才回答,“刑部侍郎的桌上,有一奏折被我拿走,上面写着之前几桩凶案恐与七年前旧案有关,让季老贼小心。”他语速加快,恐吓道,“你是何人?你想做什么?”
鞠婧祎心想果然如此,嘴上道,“大理寺卿鞠婧祎,查案。”
“查案?”那人应当是听过鞠婧祎的名号,并未面露惊讶,上下打量了番鞠婧祎,缓缓摇头,“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查案的。”
鞠婧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己一无公文二无纸状三无官员随从,从他口中获得的证据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不由叹了声,“非常时行非常事,毕竟很快,我就要被革职了。”
锁链声响起,那人抬起头,眼瞳亮起一团火苗,“这样,还要查?”
“要查。”鞠婧祎郑重地点头,“我会找到真相。”
“哪怕最后结局万劫不复,如我一般?”
“后果么,我还从未想过。”
那人怔怔地盯着鞠婧祎,眸中火焰燃烧愈加旺盛,吐出了两个字,“珈宛。”
鞠婧祎轻轻重复道,“珈,宛?”
男人闭上双眸,似乎是累了,“别抱太大希望。”
“害怕希望变成失望吗?”鞠婧祎缓缓站起身,拍去膝上几颗稻草,“不必担心。”
因为,她一定会找出真相。
马不停蹄回到太宰府,吩咐了娉婷几句,白日的兵荒马乱让她再没多余的心思,便倒在床上补觉。
与小皇帝说完话,迅速赶往等在皇城外的自家马车,顺便和参与早朝的众臣马车混在一起进宫,避免让人发觉,她也只有在这等待早朝的时候能喝点茶水提神,便又要与不少文臣唇枪舌战。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另一边叶府之中,焦急等待的赵嘉敏听完叶衡起的一番叙述,得知鞠婧祎只是停职三月并无大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听叶衡起说到早朝结束时季兴辰拉着鞠婧祎说了几句,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
“我离得有些远。”叶衡起说,“什么都没听清,不过看季小丞相的神情,不像是与太宰大人有所交恶。”
听完他的话,赵嘉敏不仅没能放心,反倒紧张起来。
季家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可鞠婧祎没有太大损伤,季兴辰还能这般亲密与她交流,除非这次他们的目的,并不在鞠婧祎身上。
不在鞠婧祎身上,那么,又在哪呢。
赵嘉敏坐立难安,装作平常与叶衡起又聊了几句,便回了自己屋,把兰儿找个理由支走,便写下几张小纸条。又打开窗子,吹了声细长的口哨,唤来只鸽子。将纸条绑在鸽子腿上,望着小白点飞远,渐渐消失在蓝天之间。
希望,她的动作还来得及。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
大学士易川以急症为由,正式请辞告老还乡,而小皇帝也当场允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嘉敏才半松了口气。
晚间叶衡起来看她,随口问道,“今日没有出门?”
赵嘉敏应道,“嗯。”
明明很正常的回答,可叶衡起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奇怪。
“怎么了?”
叶衡起竟犹豫起来,吞吞吐吐,“也,不是什么大事。”
“哦。”
见她这么干脆,叶衡起不乐意了,“太宰大人那,你没去看看?”
赵嘉敏正要伸手去拈盘中一块核桃饼,听他这么一句话,动作僵在当场。心里似是掀起一片浪花在那无边大海之中,又似是悬在深不可测的崖上,无论是进是退,都不知所措没有着落。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的,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而已,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她该去一趟的。
如果不是她丢了玉佩,如果不是魏书俞冲进了丞相府被抓,鞠婧祎便不会被动到如此。
可是为何。
她又这么害怕见到鞠婧祎呢?
“罢了。”叶衡起只当她是羞愧于见到鞠婧祎,起身说,“我替你去道个歉。”
“不用。”赵嘉敏动作比他快,一眨眼的功夫,都走到了房门口,“我自己去。”
叶衡起被她的变脸速度吓了一跳,不住摇头,“这丫头。”
犹犹豫豫出了叶府,犹犹豫豫进了太宰府,直到站在鞠婧祎的房门前,赵嘉敏恍惚的思绪终归变得清晰些。
进去朝她道歉然后道谢,多余的一概不说,这样,应该就好。
可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前晚鞠婧祎拉着她的那个眼神。
蕴含着担忧、庆幸、后怕、欣喜的复杂眼神。
让她想要探究其中深意的眼神。
“谁?”鞠婧祎察觉到有人,顺手推开门,便看见张嘴却无言的赵嘉敏。
她一愣,左右看了看,估摸着是阿达没敢拦,便让赵嘉敏进了府。只是自己眼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想了想,还是侧过身让了位置,“进来说吧。”
赵嘉敏就这么随她进了屋,傻呆呆看着她为自己烹茶,半晌无言。
还是鞠婧祎先开口,“你今日怎么来找我。”
“我。”赵嘉敏心头砰砰直跳,想好的满肚子话却一时间忘了个干净,磕磕绊绊地说,“听说,昨晚的事情闹大了。”
“嗯。”鞠婧祎颔首,“是这样,不过不用担心,魏书俞没什么大碍。”
“这样啊。”
不是这样的。
赵嘉敏抿唇。
她想问的,是她鞠婧祎好不好,而不是魏书俞好不好。
可喉咙里总像是梗着一根刺,让她满腔话语都说不出口。
相顾无言,只听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了壶新茶,鞠婧祎再次开口道,“再过几日我便要离京,日后你在京师行事注意谨慎小心。”说着,她将玉佩放在桌上,推给赵嘉敏,“这玉佩便放在你这里,没人不敢不给你面子,如若有事,可来我府上寻娉婷,她会帮你摆平。”
赵嘉敏愣怔,她听见第一句时,耳边便开始嗡嗡作响,鞠婧祎剩下的几句全然听不见,心头漫上一层空荡荡的情绪,连指尖都变得冰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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