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们在对江落的友情上的纷争,江落还以为只是更加激烈的那一种竞争的附属品。她看得出来,杜娜莎非常喜欢自己,而且这是一种非常固执、无从探寻的好感,与她和林露行之间的矛盾如出一辙,江落对此很是困惑,只有通过一味的逃避她的好感来保持内心的宁静。
“你干嘛老说这种不着调的话。”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杜娜莎挥了一下手。
“话剧社有很多好看的男孩子,你在担心吗?”杜娜莎追问。
原本江落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甚至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可杜娜莎这么说了,就像是提醒了她。她想到林露行丢下自己,和男孩子们一起上街去取衣裳,给他们看自己的漂亮礼服,接受他们的赞美,心情的确说不上愉快,她品尝到自己的心,就像刚结的青色梅子一样酸涩。
“我上一次在你家里,就看出来了。”杜娜莎小声说:“你很怕……别人把林露行从你这里夺走。”
“你是不是有点……太以林露行为中心了?”见江落没有回答,她试探地问:“所以我看你,有时候总为了一点小事不高兴,我希望你能更高兴一点。”
这么说几乎等同于挑拨她和林露行的关系。江落苦涩地一笑,用力摇了摇脑袋,想赶快从胡思乱想中摆脱。她没有办法责怪杜娜莎,杜娜莎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而在杜娜莎说出口之前,她就洞察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江落并不擅长自欺欺人,她一直以来的全部渴望就是独占林露行,她看守林露行犹如丑恶的龙看守珠宝,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比她还要亲近林露行,比她更受到林露行的青睐。尽管她知道这样的人是一定有的,也许还不少。但倘若因此就叫她放弃对林露行的执念,她却连死也做不到,有时候,她情愿怀抱巨大的痛苦,在林露行身边死去,什么都不为,就这样徒劳地死,徒劳的死是最高尚的死。她的心里沸腾着执着的、强烈的情感,年少的热情不断战胜她的理智,她很快便被折磨得无法正常思考。
“杜娜莎。”江落恳求地瞧着对方,嘴唇动了动,问出了那个她唯一关心的问题。这一个月来,她为此陷入疯狂的猜忌和怀疑当中,宛若惊弓之鸟,杜娜莎说的任何话她都不在意,她想得到答案的只有这个问题。
“杜娜莎,你是不是知道她的很多事?她有很多事不愿让我发现,但其他人却可能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她这么问了,相当于完全坦诚了。她几个小时以前还拼命掩藏的内心,被她以一种自暴自弃的态度和盘托出,江落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一方面,向杜娜莎坦诚似乎毫无问题,刚好说明了在她心中,对林露行和对杜娜莎怀抱的不是一样的感情,另一方面,江落今天的情绪波动很大,比往日更加奇怪,她一整天都非常不安,大概从看见那个空的挂历开始,她的心理就失常了。她想起去年把挂历挂上去的时候,家里也是空无一人,江落的家永远是空的。能陪伴她的只有林露行,她只需要林露行的陪伴,那些泛泛之交无法安慰她的情绪。倘若林露行真的被别人夺走了——江落知道她一定会,她很绝情——那么江落就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在遇见林露行以前她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她未曾尝过这样亲密的、彼此都是唯一的滋味。江落习惯了取悦他人,拼命扮演小丑的角色,她害怕被林露行丢下。她害怕一切空无的东西,她害怕孤零零一人面对那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里不知道会有什么。
“对不起。”杜娜莎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把窄窄的手掌放在她肩头:“我也不清楚。”
“杜娜莎。”江落顺势一把握住杜娜莎纤细的手腕,把她的两手都握在手里,发颤地说道:“林露行会不会理解我?她如果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讨厌我,然后再也不理我了?要是我主动把我的想法告诉她,结果失败了,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可能被传的到处都是。让大家都讨厌我。”杜娜莎突出的骨头硌得她掌心生疼,江落绝望地问:“你会不会讨厌我呢?”
她抛弃了自己的全部理智,舌头打结,连话也说不清楚。杜娜莎对她展颜一笑,模样温柔。“不会的。”她说:“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是不会讨厌你的。”
背叛这个词用得很怪,但江落没有多想。“不……”她绝望地把身体向后仰:“我只是说说,我做不出来的。”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咬紧牙齿,自我催眠道:“我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她听见杜娜莎轻轻叹了一口气,杜娜莎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三点钟,她们到达了话剧社活动室,经过一通发泄,江落的心情已经平复,甚至有点后悔不该对杜娜莎说那些话,她为方才的真情流露害臊,半个小时以前的她自己简直像是另一个人。不过,由于吐露了秘密,她和杜娜莎的关系也微妙地拉近了几分,她不再像过去那样觉得杜娜莎可怕,杜娜莎抚摸了她的头顶,让她觉得杜娜莎偶尔也是出乎意料地可亲的。
江落一进活动室,首先去找林露行,杜娜莎把西服脱下,搭在臂弯里,露出里面黑色的毛衣,然后拿起台本,出神地看了起来。因为要穿上表演的衣服排练,活动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每个人都觉得燥热,过了一会,江落也脱下了大衣,随意地搭在椅背。戏服被一件件从大袋子里整理出来,活动室角落用窗帘和挂钩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换衣间,参加演出的人依次去里面换上衣服,所有人都嬉笑着,调侃地背诵台词,在大镜子里欣赏自己的模样。轮到林露行了,她拉了江落一把。
“过来帮我换衣服。”林露行说:“这个衣服是后面有拉链的,特别小,我一个人穿不上。”
江落稀里糊涂被她拉进换衣间,哗啦一声,面前暗了下来,狭隘的空间从左至右地笼罩了她们,林露行把帘子拉上了。所有人瞬间被隔绝在外,那些悲壮严肃的台词也模糊如同背景音。整个希腊都远去了,这个小小的地方此刻只属于她们俩。林露行在椅子上坐下,一件一件地解开扣子,脱掉衣服,大方磊落。江落先是盯着她看,后来掉开了眼睛。林露行身上很白,她的身体如石膏像一样匀称,又犹如玉石般流溢着近乎透明的光泽。她站起身,一件件衣服仿佛蝉蜕,从她光滑苍白的皮肤上滑过,一层层落在地上,颜色缤纷的伪饰当中,显出她高耸的胸脯和修长的腿。林露行穿着黑色胸衣,外罩一层黑色蕾丝,她轻巧地跨出衣服堆,拿过那件上台表演用的白色裙子套在身上。随后她重新坐下,撩了一把头发,示意江落给她拉礼服裙子的拉链。
这是能让男性发狂的身体,江落默默地看着她脊骨突出的后背,心想。她要引诱男性,没有不得手的,而且她一定会引诱,林露行无时不刻在引诱他人。当江落把拉链向上拉,在胸部卡住,她才知道究竟是哪里小了。林露行吸着气,挥动手臂让她使劲儿,这点燃了江落的嫉妒心,她弄不清自己到底嫉妒林露行这可怕的诱惑力,还是嫉妒有权被她诱惑的男性。她摁着林露行肩膀的手故意用力,野蛮把她的身体向前按,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竟让指甲把胸衣外面罩的那层蕾丝抓破了一点,一个小孔留在黑色的蔷薇织纹中间,江落慌乱地把它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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