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顺的须发被吹得凌乱,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好不容易定神,看见的是那站在气势磅礴的神剑旁边,如雪般白而冷漠的女子。
陆雪琪没有丝毫表情,冷凝的黑眸深处却仿佛翻卷着劈天裂地的风暴。
天琊还在颤,狂舞的雷电敛回了剑身,在剑身上游走,陆雪琪一动不动盯着吕顺,虽然还是那般淡漠,但白衣沾血,鲜红刺目,一样让吕顺心凉。
“我教训谷中叛逆弟子,这是我焚香谷的事,陆雪琪你什么意思!”吕顺不知为何,在那冷冽女子淡淡的目光下,心颤、心虚。
天琊一抖,雷光炫目,在陆雪琪脸上闪烁,模糊了陆雪琪的神情,但陆雪琪口中的话语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散开。
“焚香谷,好厉害的道法!好严的规矩!”
蓝色神剑雷霆飞天,携雷带电,横着的裂缝当中赫然蔓延一道深涧出去,闪电状迅猛裂向吕顺,吕顺登登登后退,一个不慎跌坐在地,那道裂缝戛然停止在吕顺身前,天琊霍然入鞘。
一切不过眨眼间,吕顺被一个年轻女子收剑回鞘的动作惊得狼狈跌倒,涨红着脸,干巴巴叫了一个音:“你!”
陆雪琪已然回身,看也不看他,只一个凛然的背影,而这时却是修走了几步,站在了陆雪琪身边,面对着吕顺。
修抬手让吕顺一震,却只是轻轻抹去脸上渗出的血痕,吕顺的突然袭击除了让身上疼了一下,也就只有这微不足道的轻痕,看着跌坐在地的吕顺,修淡漠道:“吕师叔、吕长老,焚香谷的尊卑,不属于一个胆小卑鄙,不择手段的小人。焚香谷的道义也绝非为达目的,不惜牺牲同门,罔顾无辜人命。”
“你!赫达修你手染鲜血,那些黎族战士就不是人命,你有什么资格说此话!”吕顺面容扭曲。
修冷笑:“的确我造下了杀业,我也自会承担业果,所以我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不过吕长老你、不值得!”
修不再看吕顺,也不想再听吕顺说什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其余长老,最后看向那几个年轻弟子,修朗声道:“焚香弟子听着,你们今日所见,无论杀戮,还是吕长老所谓以下犯上,我做了便是做了!你们要是怕我,或者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不符合焚香谷弟子的身份,大可回谷之后向谷主禀告。现在我要救助伤患,而不是去追什么妖狐和魔教的人,愿意的便随我一起,不屑与我为伍的,便听候长老们的指令罢!”
陆雪琪一直静静听着修说话,在修的话音一落,便率先走向了那些苗人妇孺,修转身跟了上去。
两人的背影后,是颜面尽失,一脸狰狞的吕顺。
“阿弥陀佛。”方才站在修的旁边沉默不语的法相,对着吕顺宣了一句佛号,也转身走向那些受伤的苗人。
随着修的脚步,一个个焚香谷弟子跟了上去,长老们对此不发一言,没有阻止,有互相搀扶起身的,也有走向苗人的,还有一两个看了一眼吕顺,却没有去吕顺身边。
吕顺坐在地上没人再过问,这时一个人扶起了吕顺,是李洵。
李洵面色难看,在吕顺正要开口说什么之际,李洵冷声道:“吕师叔,长老还是应该有个长老的样子,坐在地上,像什么话。”
说完李洵,也不再理吕顺,追上了法相脚步,吕顺目光怨毒,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凄凄戚戚的七里峒,人影穿梭,在为悲惨的地方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
七里峒波折不断,远离七里峒以南,有一道紫芒在夜空疾驰而过,金瓶儿怀抱燕虹,从七里峒出来,不知行了多久,习惯在暗中蛰伏的金瓶儿只有一个与以往相悖的念头,只要远离那个杀场便好,别管什么潜伏,什么暗中谋利。
只要离开那里就好,因为、怀里的人。
越过又一座山峰,再看不到七里峒烧红的天,金瓶儿才带着燕虹和小狸落在了一处山谷中。
暗沉沉的山谷丛林中,金瓶儿将昏迷的燕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然后坐了下来,幽幽山林,金瓶儿神情模糊。
“呜。”小兽低呜,小狸从燕虹怀里挣了出来,靠着金瓶儿的腿,轻蹭。
金瓶儿抱起了小狸,轻轻抚慰,手上一痛,右手手掌深深的一个牙印,金瓶儿望着干涸的伤口发呆,忽有濡湿小舌轻舔伤口,带着微微刺痛,金瓶儿摸了摸小狸的头,轻轻说道:“她真狠,对不对?你也被她勒疼了吧,亏你能忍,小家伙。”
金瓶儿何尝不是忍着疼痛任由燕虹的牙嵌入了肌肤,留下一个深痕,原本应该涂上止痛生肌的伤药,金瓶儿却没有。
抱着小狸,金瓶儿闭上了眼,靠着树。
山林寂静,低低虫鸣。
有凶光锋利,有血和呼喊,还有留着余温的尸体,堆砌成山,是谁的梦。
金瓶儿额上有细汗,睁开了眼,燕虹惊叫着醒来,惊坐而起,木然的脸,眸光闪烁不定,梦中有个孩童被摔成了一滩血。
燕虹咬住了唇,明明能救他的,可以救他的!
金瓶儿看见燕虹惨白的脸,正待出声,一阵掌风袭来,金瓶儿一绕,抓住燕虹挥过来的手,手臂轻颤,燕虹的颤抖清楚传来,是惊魂未定,是、愤怒。
“为什么!”
燕虹的声音尖厉,有些刺耳,瞪着金瓶儿的眼中仿佛燃着火,一反往常波澜平静。
金瓶儿蹙眉,漠然道:“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那些杀入七里峒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那里不能久留。”
金瓶儿话音刚落,便感觉手上一麻,燕虹震开了自己,迟来的一掌正中胸口,金瓶儿咳了起来。
“救一个也是救!至少那我可以做到。魔教的人冷酷无情,我却以为女子的心总是柔软的,见死不救,怎么做得到,金瓶儿你当真铁石心肠?”燕虹站起了身,看着咳嗽不已的金瓶儿,捏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
金瓶儿闻言笑了起来,也站起了身,小狸从她怀里落在地上,点头道:“咳咳,呵,可不是铁石心肠,我便是那最凶最狠的魔教妖女,最无情的女子。”
燕虹咬牙,恨不得一掌劈了眼前还能笑出来的金瓶儿,她应该亲眼看到那孩童被杀的惨状了啊!
金瓶儿捂着心口,背倚着树,平复下气息,笑着道:“燕虹,你很幸运,出身名门,有爱护你的长辈,爱戴你的同门,而我、有的就只有这副铁石心肠,引以为傲。”
笑得灿烂,笑得妩媚的眉眼可有泪光?
金瓶儿风情万种地看着燕虹,燕虹终于不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那变化了的温婉容颜,可有那么一丝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是个可憎的无心妖女。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金瓶儿并不觉得高兴,但她笑,依旧笑。
燕虹祭出了青灵石,剑指金瓶儿,可那剑却怎么也刺不下去,金瓶儿捂着胸口的右手有血色的牙印,她的脚边小狸不停蹭着,悲鸣。
“金瓶儿,你到底来自哪里?”脱口而出,一瞬捏紧的手,白皙中泛青,说着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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