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放从未想过,一个半小时居然能这么难熬,一边要演出“从没见识过”的神情,一边还要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眼见电影中的主角们相识、相知到相爱,心弦再度被拨动。
丁放悄悄地看林冉,她正聚精会神地“品鉴”剧情、演员们的演技。
电影过半,两个女主角调调情、跳跳舞,快要上床了,林冉觉得不好意思,想伸手挡眼睛,却被丁放一手拉了下来。
林冉再一瞧,镜头里天都亮了?
网络电视上的电影都没什么床戏,就是有,也给“咔嚓”一下剪了。
仿佛食髓知味,林冉又拉着丁放看原班人马出演的《看不见的世界》,还说女主角的大眼睛像葡萄,水汪汪的很有吸引力。这些电影,丁放一个不漏全都看过,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没有,跟着林冉一起汲取知识。
电影中,男权社会衬得女性地位更加弱势,丈夫对妻子使用的冷暴力瞬间勾起林冉的记忆,这和曾经的父亲的暴虐挥拳有什么两样?这又与孙振后来对自己的欺辱有什么差别?林冉感到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丁放不知缘由,但依然坐在林冉身边,把手伸向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手心里的温度一点点渗入林冉冰凉的心。林冉心安了一些。
看完这两部电影,时间不早了,丁放以为林冉会困倦,不想她却因刚才的剧情勾动回忆,情绪一上来,怎么都止不住,又坚持要看第三部 。
这一回,林冉让丁放自己选择。
丁放爆发出演技,假装初次涉足同志片领域,装装样子搜了几下,用遥控器指着《面子》的蓝色海报,问:“看这部怎么样?”
林冉挺喜欢湛蓝色,乖巧点头,应了声好。
丁放当初看这部电影时,深感没出柜的女主角、性格有趣的单身母亲,这些设定与自己的情况意外地契合。当然,且不谈剧情如何,电影里的吻戏少、床戏尺度小,有可能已经被剪了,这也好,省得林冉尴尬。
看了片头,林冉问:“开篇中规中矩,评分是不是虚高?”
前面两部电影的感情太过浓烈,哪怕是主角含蓄的情思,也是一锤锤凿进心里的,一对比,这部电影感觉有点“平”。
丁放不能不吱声,只好假意附和。然而看着看着,林冉还是入了迷。女人间的情感微妙极了,像是天平,一下就荡起,一下就坠落。本来该好好补课的是丁放,结果林冉自己记了一肚子笔记。
《面子》里的女主角们合了又分、分了又合,终于在临近结尾的地方轻晃着舞步,接吻了,接了一个绵长的心无旁骛的吻。
之前看的全是外国面孔,现在主角换成亚洲人的脸,代入感一下子强烈起来,连华侨的恋情都接地气了不少。林冉真有些羞了。羞就羞吧,林冉还要告诉丁放:我觉得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意思?丁放定定神,但控制力直线下降。
丁放读不懂林冉的眼神,只知道她拉着自己连看几部同志片,不排斥、不反感,甚至是有些认同的。丁放喜欢她琢磨思考的认真劲,更喜欢她看着脸红心跳的画面时流露出的羞涩模样。
丁放说:“其实,《微风不语》的女主角不能回应那份爱,但是……”
林冉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丁放说:“在她们之间,作者依然有些隐晦的描写。”
林冉问:“什么描写?”
丁放答:“那种有甜味的‘喜欢’的描写。”
林冉纳闷。“你和我看的是同一本书吗?”
“当然。”
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丁放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林冉的唇。
客厅里,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可是心被忽然点亮了。
丁放慢慢地放开些距离,看着林冉,对视,再度靠近。
那几秒,林冉脑袋里空空如也,继而冒出“世事难料啊”、“世风日下”等词语,和正在播放的电影里的台词无间重合。
不知是吻太柔,还是唇太软,抑或是夜太缠绵。丁放又印了一个吻、再一个吻。
林冉终于反应过来了,下意识地想推开丁放,可被紧紧搂着的身体,无力抗拒。那些追逐着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唇上、唇角、颈项间、锁骨上,徘徊在袒露于衣领外的肌肤上,又再次回落到双唇。
循环往复,仿佛无止无休。
林冉不敢出声,害怕丁放的母亲会在此时突然走进客厅,压抑中也夹杂着另一种畏惧,如果自己张开嘴,丁放的深吻会袭来。她抵挡不住这过火的热度。
林冉不知道丁放是怎么想的。
难道她以为实践出真知,要把今晚学到的理论运用于实践?或许电影太富有感染力,触动了某根神经。
这种偶发性行为不具有任何代表性。
电影还没结束,边播放字幕,边穿插着画面。每个人都领到了甜滋滋的好结局。
然而,林冉却意外地体会出了一点点苦涩。
第44章 第 44 章
林冉没有不断追问。就好像她事先已知丁放无法自圆其说。
林冉说谎时不会慌张,但是丁放会。林冉不敢说自己谙悉丁放的每一种脾气,但有一点,她很了解。那就是面前的丁放正在费劲脑汁地说谎。
昨夜的问题隔天再问是有些迟,但林冉不能不问。而丁放的回答差不多是这样:昨晚的气氛太暧昧了,不知怎么回事、自然而然地就……等我大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行动了。这些电影拍得太经典、太成功、太有煽动力了,我们的《微风不语》也要达到这种水准。
林冉的心情本有些沉重,却因丁放的这段总结性发言而笑了笑。
很快地,郁结重回心中,林冉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感到,丁放似乎是真的把那本书里的故事吃透,把书中的人物摸透了,不但入了戏,而且还要把自己“赔”进去。
现在,林冉愈发能与女主角的心理活动感同身受。对于自己与丁放之间的友谊纯度,林冉要打上一个问号。
林冉认为,自己并不会因为昨夜的吻、那种从心里升腾而起的愉悦与禁忌感而动摇。
一种矛盾的感觉从平面的书上站立起来,变得越来越立体。
所幸林冉身边并没有一个像男主角一般的男人,删去了负担感,头脑也能更加清醒地思考一些问题。比如:丁放到底怎么了,丁放对自己的感觉是怎样的,自己又应该如何处理。
肖明表示,今天的戏份以男女主角的争吵为开端,随后拍摄女主角与女配在工作室的相处,需要设置一个情绪的爆发点。
镜头里,在搭建出来的“工作室”中,林冉做着陶艺,转盘上的软泥陶土一点点成型,变成浅浅的碗,再变作颈项细细的瓶,在林冉双手的揉动中,不停地变换着样子。
肖明从旁提示,要求林冉表现出与男主角争吵暂别后的混乱心绪。
林冉体会着女主角的心情。那份凌乱,那份怒与怨,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精力做出完美的作品,手里的陶土拢起又捏去、塑起又揉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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