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冷水。”老太太扫了一眼瓶装水,回答得很直接。
“阿姨果然很懂养生呢。难怪阿姨皮肤保养得这么好,一看就特别有气质。那咱不喝冷水,阿姨吃桔子吧。”许小麦又拿起一只自己刚买上来的桔子递了过去。
许小麦话中混乱的逻辑让寇彦儿哭笑不得,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妈妈会受用这套言词。
果不其然,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一点。但是还是不吃桔子。
“许小姐,你也坐。这次麻烦你了。”老太太客气地说。
许小麦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心心疼彦儿。老太太坚持称呼许小麦“许小姐”,那是一种近乎不通人情的冷漠,让许小麦相当怀疑,寇彦儿到底得到过多少母爱。
许小麦性格中的圆滑在这里得到充分发挥。
从小麦的角度来看,江湖中那么多可恶丑陋的嘴脸自己都应付了,好好对待老太太是应该的。她终究是彦儿的妈妈,是她把彦儿带到这个世界。寇彦儿的好,彦儿的美丽、能力、性格,都与老太太相关,有正相关,也有负相关,但是无论如何,都与老太太有关系。就冲着寇彦儿长相与老太太有某些相似处,许小麦也要给老太太多一点耐心。
心情是真实的,然而在表现上,仍然需要表演。在生活里,有多少时候不需要表演呢?真心的就不需要演技了吗?很多人被别人批评为不通人情极度自我,往往就是因为此人不配合大家的期待我行我素造成的印象。
比如此刻的寇彦儿,就不肯扮演任何角色。她对于眼前那些迂回客套潦草浮皮的夸赞体贴和装腔作势的回应感到厌烦。
如果说寇彦儿现在有什么需要,那就让她一个人呆着。
第80章 第 80 章
80.
寇彦儿坐着很累,时间的流动显得异常缓慢,她看了很多次手机上的时间,才半个小时。为什么这半个小时如此漫长呢?她想躺下,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躺倒在自己母亲大人的面前。
寇彦儿现在所谓的一个人呆着,说法并不正确,她是想大家都离开,然后她可以让Sophie来。寇彦儿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很想见见Sophie。
寇彦儿扭动了一下身体,眉头皱得更紧。她真的很累,她还要省着一点力气见Sophie,就算病了,也不能瘫软在Sophie面前,基本仪态还是要保持的。
许小麦终于把寇彦儿的病情和治疗检查情况大致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这才意识到,寇彦儿的病似乎比自己想的要严重,有点慌神。
“阿姨,您别紧张,明天的手术不是很大的手术,只是做淋巴的检查。”许小麦安抚着老太太。老太太担忧的表情安慰了一点许小麦,她总算看到了亲情的流露。很多人的真实情感会被古怪的性格所掩盖。老太太可能就是这样的情况。
“阿姨,我带您去医生那里签字,然后您就早点回去休息。”许小麦看出寇彦儿的难受,赶紧把老太太带走。
许小麦俯身把寇彦儿病床的靠背摇下来,安顿寇彦儿躺好,“彦儿你休息一会儿。我带阿姨去签字,然后送回家,你不用担心。然后我回去做晚饭送来。我们直接回家,不过来,你和阿姨都累了。”
老太太有些不放心,还要回来陪寇彦儿,被许小麦劝阻了。
寇彦儿不得不感叹许小麦的讲话技巧,许小麦随口说出来的那些客套话,自己是一点都说不出口的。类似于:
“您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彦儿最大的安慰。”
“您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现在忙照顾不了您,请您一定原谅。等彦儿病好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等等,等等……
老太太被许小麦亲切的态度给弄得晕晕乎乎。老太太虽然冷漠,但是她也领教了自己态度总是冷冷清清的女儿很多年。猛然被人这么亲热地阿姨长阿姨短地尊敬着,相当受用,以至于都没有马上意识到,许小麦说话的态度是颇有问题的,俨然许小麦才是寇彦儿最亲近的人,而老太太似乎是外人。
Sophie来到寇彦儿的病床前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寇彦儿是躺着迎接Sophie的到来。
Sophie很熟悉寇彦儿躺着等她的情景,这次却不同。
Sophie感到心疼。她从来没有想过寇彦儿会生病。Sophie见识过寇彦儿的运动能力。人们常常会把运动能力和身体健康混为一谈。
寇彦儿想坐起来,被Sophie阻止。
Sophie依照寇彦儿的指点,将床头稍稍抬高了一些。在把枕头塞进寇彦儿背后的时候,Sophie不满地皱了皱眉。那个僵硬死板的枕头一看就是极不舒服的样子。
Sophie了解寇彦儿对枕头的讲究。可能是因为睡眠不好,寇彦儿总是挑剔枕头的高低软硬。这样的枕头,寇彦儿一定是睡不好的。
Sophie在帮寇彦儿整理枕头的时候,寇彦儿闻到了Sophie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寇彦儿竟突然有想哭的冲动。
寇彦儿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见Sophie是源于内心的恐惧,强大的Sophie可以给她某种心理上的支撑。
Sophie根本不可能忽视寇彦儿眼中的恐慌和躲闪,即便寇彦儿已经微微测过了脸,不与她发生视线的交汇。Sophie专注地盯着寇彦儿的每一个表情,这是习惯,更是关切。
但是Sophie不煽情,空洞的安慰没有意义。人人都会对不确定的风险心存恐惧,这并不羞耻。Sophie更关注的是具体的问题,她最急迫的是想找到可行的方案。
Sophie很快就获取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发病的过程和症状,主治医生的信息和诊治,明天手术的意图,等等。
寇彦儿疲惫地停止了叙述。神奇的是,这种疲惫竟给了寇彦儿稍稍松弛下来的感觉。
“Sophie,我会死吗?”寇彦儿忽然幽幽地问道。
“会,我们都会死,但不是现在。”Sophie小心翼翼地拉起寇彦儿垂在被子上的手,手背上还留着一个针头,据说那是打吊针用的,可以免除天天扎针的痛苦。Sophie温柔地抚摸着有点青紫的手背上的血管。“我比你年纪大呢,要死也是我先死,对不对?”
寇彦儿轻轻地笑了,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笑,这笑容有点紧,但终究是笑了。“当然不对。谁比谁靠近死亡更近或者更远呢?年轻就离死亡更远吗?死亡的形式很多,所以每个人距离死亡的距离都不能确定。”
“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认为你这次生病有什么大不了。不确诊不代表是绝症。而不确诊可能是医疗水平的问题。”Sophie语气肯定地回答。
“我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怕死呢。”寇彦儿又笑了一下,这笑很不自然,有点神经质。
“对于人来是,只有死亡这一件事是绝对的。我们都逃脱不了,所以这个恐惧是永恒的绝对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会死,但不是现在。”Sophie压抑住内心的不安,用一贯的坚定口气说话。
“医生一直暗示,可能是绝症。也可能所谓的不确定,只是想拿到铁证而已。”寇彦儿无奈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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