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面积接近两万平米的车间很大。从入口处两排灯来看,宽度约有四十米,那么长度至少四百五十米。
庞大空旷的厂房里没有任何机械,触目所及尽是一排排支柱和穿插其中不知作何用处的大型水泥槽。
费夷吾走出了灯光照射范围,乌漆墨黑中夜盲症开始发作。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到的声音便被无限放大。孙敬义叫了她一声见没有回应便安静下来。
静。
静得连十几米外孙敬义的呼吸心跳都能尽数收纳耳中。
然后,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像是有东西正轻轻拨弄由空气制作成的琴弦。与其说是生物发出的声音,或许称其为风声更恰当。
倏忽风来。
倏忽风去。
费夷吾感受到气流正在周围游走、试探,甚至吹动她的发丝作为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孙敬义收到的报告没夸张,这地方确实盘踞着东西,而且,体型巨大。
小黑静静地趴在肩膀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它害怕。
费夷吾盘腿坐下来,把罗盘放在腿上,借用屏幕的微光照亮罗盘。不出所料,磁针正疯狂转动。
这时,向经理开着助力车慢吞吞地进入大门,同时用对讲机指挥工人打开里面的电灯。
人声和“嗞嗞”电流声以及光照打乱了风|流。
在费夷吾集中注意力试图捕捉那股脉动之际,孙敬义远远喊道:“费小姐,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别吵!”
后面跟的向经理吓坏了,忙小声问蔚蔚这是何方神圣,孙敬义冷冷道:“没听到费小姐说话吗?”
有些人越是敬他忌惮他越是不把别人当回事,反而冷冷淡淡会让对方感觉十分新奇,进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尊重。
蔚蔚了解孙敬义目前的心态,不过摸不清楚他的底线在哪里,趁热打铁道:“向经理,您在这里陪孙总吧,我上次来过,我们自己来就行。”
孙敬义闻言停下脚步,看样子默许了这提议。
向经理小声自言自语道:“两个女孩子,能干得成吗?”
孙敬义:“三天内必须开工,你最好祈祷她们成功。”
向经理双手合十,朝费夷吾的背影拜了又拜。
灯光一排排亮起来,逐渐接近费夷吾所在的位置。
罗盘上的指针却不经缓冲地稳定下来,停在“戌山辰向”上。
感受到那东西似乎惧怕光亮,要往更深的地方退去。费夷吾一手拎着罗盘,一手撑地站起来,不假思索地冲进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写风水师不带一点风水学好像说不过去。
如果涉及到看起来很艰深的专业名词大家随便看看就行,不用放在心上。风水流派很多,我个人接触的比较杂,有时候难免形势派理气派卦派混着用,尽量注意不影响剧情(*/ω\*)。
☆、031:渣男套路
蔚蔚看着黑暗像一张大口吞没了费夷吾。外面, 惨白发青的灯光照亮世界, 里面, 黑得纯粹而厚重。光线切割的痕迹十分明显, 无异于黑白两个世界并立,泾渭分明。
孙敬义让向经理指挥工人先不要开灯, 踏上第二辆助力车,很快追上蔚蔚。
“费小姐那边什么情况?”
“我去看下。”
两辆车并行开到交界线前, 蔚蔚从包里取出拂尘护身, 轻轻点下油门, 助力车无声滑向费夷吾消失的地方。
沉重的黑暗里,蔚蔚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有东西出来了, 孙总您往后退退, 注意安全。”
孙敬义注视黑暗里缓慢移动的光点,眼神阴暗不定。向经理往后倒车,没倒出多远忽然被孙敬义按下方向盘:“那玩意儿怕光怕火, 去叫工人们准备点油。”
车灯最多照亮前方两米的范围,蔚蔚开得非常小心。过了三排支柱, 她听到右前方快速移动的细碎脚步声。
鞋底很软, 偏薄。如果费夷吾还在山上, 肯定不会选择穿这双鞋子出道观。
踩过的每样东西都如同与皮肤发生直接接触,能够清晰辨认出其形状,换个词说——
硌脚。
穿这双鞋子在室内很舒服,尤其在地毯上走路更能体会到被地毯包围的柔软。但在未经清扫的厂房里,却像赤脚踩在未经打磨、边缘锋利的沙砾上。
有点刺痛, 走久了可能出血。
那东西撤退的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保持在费夷吾刚刚好能追上它但又不至于一头扎进它怀抱的速度。
相比于受惊逃跑,更像是引导她去什么地方。
师父常说自己跟野生动物无障碍交流的诀窍在于善意。
“善意,不是让你对它们嘘寒问暖,要用平常心对待它们,像风一样给它们自由,像空气一样让自己毫无保留,它们就会接纳你、信任你。”
任何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唯有空气,没有哪种生物会拒绝或者害怕。
出于对孙敬义的反感,费夷吾一开始贸贸然闯进来是有点赌气性质,然而那东西却没有下手伤害她,反而流露出小心翼翼的试探。
大概它也看穿了自己内心,知道她的来意是要教训孙敬义,而不是帮他排忧解难。
它移动的速度明显变快且有攀升的趋向,费夷吾也加快速度。
接着——
“啪!”
前倾的额头冷不防撞上凉凉的、湿滑的东西,随即整个人也像是撞上棉花球,轻轻弹出去。
“笨十五!不看路啊!”小黑气呼呼地爬起来,吸了几口气,差点被费夷吾撞瘪的鱼身恢复圆润。
“我夜盲。”费夷吾揉揉脑门,谢过小黑的救脑袋之恩,摸出手机照向前方,一堵高墙矗立在眼前。她沿着墙根以步为尺丈量墙的宽度,顺便摸索是不是走到了厂房尽头。
绕墙走了一圈,身体不再处于急速运动状态,血流速度趋于正常,升腾起的冷意逐渐浸透衣物。
费夷吾心下了然,到了。
最早定向时,磁针停在戌山辰向。搁三十年前无论哪个流派看,戌山辰向都属于招财纳丁的旺山旺向,但风水轮流转,三十年后因为元运更替,它无可逆转地变成了损人伤财的格局。
其最为凶险之处在于,戌山辰向的西南角死气聚集——是以,无论居住、工作抑或是日常生产,长期在这个位置的人极易发生意外。
但正如沼泽地里孕育出的植物更为茁壮茂盛,死地对某些东西来说是豪华疗养院也说不定。
费夷吾半跪下来,把罗盘顶墙放好,忍受着膝盖处传来的森冷寒意,观察目前的定向。
磁针山向在子午和庚甲之间来回摇摆,谈不上规律,但是印证了费夷吾的猜测。
她正位于厂房西南角的死地。
四面高墙长度均为十米,无从得知高度多少,费夷吾只能凭空想象它是一座矗立在空旷厂房里的大型水槽。
之所以确定高墙里是中空而非实心——很简单,墙上没有入口门,而那东西先前爬墙上去之后,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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