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不会要为许诚庆守孝吧?”
“怎么会。”沈云梳浅淡一笑。
怎能辜负母亲的慈心。
沈云梳看她气色比昨天好了些,微微放下心来,在马车内一路讨论温习功课,再没说旁的。
书院门前二人正要分手时,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她一身水蓝束腰裙,系着豆青的绦带,浓密的乌发用碧玉簪挽了一个圆润的发髻。轻描娥眉,略施粉黛;举止从容,行走间透着爽利。
“沈姐姐,我是来赔礼的。”她脸上带了歉意。
“敢问妹妹是……”
“是我鲁莽了。小妹许氏心婕,许诚庆是我堂兄。”
“令堂兄英年早逝,奴也十分伤感惋惜。可这与妹妹何干?”
“姐姐不知道,”许心婕显出几分欲言又止,“堂兄之死,并非外人所言的急病,而是另有内情……若心婕早些告知伯母,堂兄许就不会死了……”
沈家姐妹脸色一变。不管此事是否有内情,沈云华只是许诚庆的未婚妻子,别人的家事还是莫掺合为好。
“许小姐慎言。”沈云华冷下脸色,“议论长辈是非可不是闺秀所为。”
许心婕苦笑了一下。“看来姐姐不愿管这事了……”
“告辞。”沈云华拉住小妹的手,来到雅舍门前。
“今早许家小姐去找你们了?”
“是。”沈云梳落下手中白子,见绮罗郡主并无避讳孙馨巧的意思,便主动问道:“她有问题吗?”
许心婕不仅把话题往她堂兄死因那边引,简直是故意透露给她们。难道真是与许诚庆兄妹情深,指望阿姐揭露真相给他报仇?
顾玉琦见她神情低落,颇有些不忍。“许家二房关系向来不睦,提醒你阿姐一句,别因为噩耗迷了心智,明日的考试要紧。”
“嗯。”沈云梳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云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如何,听天由命罢了。”
在沈云梳眼里,她是冷静又心软的长姐。可在挚友跟前,她也有软弱的一面。
“我认识的云华姐姐可不该说出如此消极的话。”汪玲瑶双手紧紧握着友人的柔荑,眼中闪烁着鼓励的光芒。
许久,沈云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梳儿,碳烧的这么旺,我怎么还觉得冷呢?”
“阿姐,我靠着你,就不冷了。”
当夜沈云梳宿在风华院。窗外寒风呼啸,卧房内却温暖如春。
第30章
天色刚破晓,沈云华便惊醒了。许是因为有小妹陪着, 昨夜噩梦并未烦扰, 她睡得很是安稳。
早膳吃了七分饱, 马车内姐妹二人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阿姐,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嗯。”沈云华摸了摸小妹的发髻,神色柔和。
“你和云华都能得全甲等。”
“是呀, 作为阿罗的友人,我们怎么会差呢。”
沈云梳面色如常, 甚至还比往日轻松几分。顾玉琦赞赏地点了点头。
参天古树垂下微凉的阴影, 落入薄薄的残雪。女儿家的绣鞋走在羊肠小道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云梳姐姐, 你紧张吗?”
沈云梳见她脸色都有些发白, 忙安慰道:“馨巧,放宽心。按平常表现就好, 没事的。”
林怀雪也说:“云梳说的是。夫子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分的。”
“多谢二位姐姐。”孙馨巧甜甜地笑了笑,“我感觉好多了。”
提起笔的那一瞬间, 沈云梳觉得自己的心极静。似乎有很多念头从脑海中掠过,却无法动摇她的心神。只想着:这三天的结果, 一定不会辜负她几月的努力。
刷刷刷,讲堂中响起了纸笔摩擦声。
庄娟的生辰在考试的最后一天, 当晚沈家姐妹备了厚礼上门赴宴。庄家底蕴不算深厚, 却极重规矩, 夫妇二人对女儿也十分疼爱。
“正巧明日放假,这果酒清甜也不醉人, 我敬各位姐姐一杯。”
众人含笑对视一眼,纷纷举杯。
不过一月有余,庄娟有了不小的变化。她天生性子温柔似水,虽被爹娘娇宠却未养出骄横的脾气,礼数也从来周全。上回赏花宴见着祝玖、萧洛斓等同龄人起了惭愧之心,此后先生教导时不再娇气躲懒,让做母亲的又惊又喜。
暮色渐深,街上人烟渐稀。
“阿姐,你发挥的如何?”
“放心,一切如常。”
沈云梳的心落了下来。阿姐没受影响便好。
“那……阿姐不准备管许公子的事了吧?”
“自然。”沈云华收敛了笑意,微微一叹。“无论如何,都不是我一个未嫁女该插手的。”
“阿姐,来年上元节我陪你上街逛逛。”
“好啊。”沈云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婚姻大事由母亲做主便好,过节当然要我们姐妹俩好好逛逛。”
“阿姐……我希望阿姐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沈云华笑了。“梳儿,若真有人说要与我私定终身,我该觉得他不懂礼教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真心相待时,脑中浮现的竟是那道倩影。
无论亲情爱情或友情,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梳儿是怎么想的?”
沈云梳却也说不清楚。
很多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姑娘的心意是无法两全的。她只能劝着长姐在母亲询问她的意愿时以诚相待。
三月来,第一次在戌时入眠。程氏放她们三天假免了请安,沈云梳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梳洗后神清气爽地用起早膳。
提醒自己最是此时不可松懈,将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文章又默记几遍,直到午后才开始读些闲书。听风华院传来的消息,长姐似乎也是如此作息;只不过午睡后就开始练舞。
手捧一本杂记正看得入迷,清莲翩然施礼道:“姑娘,老爷请您到书房去。”
沈云梳一愣,轻声吩咐道:“给我更衣。”
自己这些天的表现确实打眼,父亲召见也属寻常。
浅蓝的襦裙,松花的软毛斗篷。碧绿的翡翠玉镯,青缎面的绣鞋。
“女儿给父亲请安。”
沈明义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在府内,梳儿可以用“规矩”和“寻常”来形容:不比有些府中的庶女木讷,却一举一动都随着大流。
“梳儿,你这些天做的事为父听说了。”看出眼前人的不安,沈明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做的很好。”
岳氏的身影已在他记忆中模糊,只记得是个温婉的女人。再看梳儿那双温和却暗藏坚定的眼睛,觉得她并不很像生母,性子反而随了自己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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