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泛同是一叹,“我先前便与将军谈到,史桩是弭罪司的官吏,听你们说,弭罪司的官吏没有什么自己的生活,成日就待在刑部研制秘药,亲有所依,技有所扬,细细想来确实没有什么动机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行凶。想要行凶时间太过紧促,难
度极高。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研制药理的弭罪司官吏有什么样的动机才能让他去冒这样的险呢?”
曲荃缄默片刻,眉眼间像是氤氲出一股雾气,将瞬间泛起的情绪遮挡的朦胧起来,看不真切:“因为文人气节。”
千古文人侠客梦,愿留肝胆照昆仑。
她抬头后仰,纤长的脖颈拉伸出两条优雅的弧线,屋室火光辉映如昼,哪怕是幽暗的井底石宫,抬首亦可见天清月明。
“更何况为官者,勇不为百姓,谋不为苍生,着这一身官袍又有何意义?”曲荃语落复长叹,“只可惜,自古以来,恪尽职守秉持信念的清官,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曲荃。”一直立在一旁闷声不响的危岳雁几步并做一步行到曲荃跟前,她与曲荃身量相差无几,此时贴近了到颇有一种争锋相对的观感,当然她们本就如此。“跟我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曲荃挑眉眸中一抹黠色,“巧了,我也正好有话要对你说。”
于是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来到一旁的药房,关上了相连的门。凌雪霁和凌秋泛面面相觑。
“姐姐,我觉得我的手臂有点痒。”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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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荃:“你先说。”
危岳雁:“你先说。”
曲荃:“不是你先拉我来的么?”
危岳雁:“你不是也有话要对我说么?”
曲荃失笑:“那我可就直说了,危大将军,吴郡那具尸体是你的人抛的吧?”
危岳雁神色一凛:“看来我的话也不必问了,曲荃,你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你明知我在算计你,又为何要配合?”曲荃反问。
危岳雁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配合过你。”
曲荃开始和她一桩桩掰算,虽秋后未至,倒也不失为算账的好时机,“第一、史桩身死之前,我与你说的所有线索里,至始至终没有提及阿茅,你线索不全却也没有盘根究底,直到史桩墓前被阿茅所惊,引得霍渊立即封锁石宫,将里头的人屠杀殆尽。这难道不是配合?”她笑了一声又道:“第二、我故意打草惊蛇,引凶徒心慌,派杀手前来。接着顺藤摸瓜,揪出了明威将军夫人这条大鱼。又将此人拿来问你,更是搅得他们心绪难平。这,岂不也是配合?”
她每说一条,危岳雁的眸子就寒上一分,“团体作案,只要有一个人沉不住气,就会全军溃散。拿我和阿茅彼此忌惮,又利用我来影响霍渊他们,一石三鸟,你倒是会算计。”
曲荃的行为就像是一滴雨水,滴入平静无波的湖水,霎时搅乱一池涟漪。
“诱敌深入,将计就计。可是我最擅长的事呢。”曲荃伸出三根手指,稳稳都是不气死危岳雁不罢休的架势:“将军别急,这还有第三。”
“第三、若非将军执意要让史桩做替死鬼,我倒还真不知道要拿阿茅怎么办。他的动作太慢了,慢到我都替他心急。”
“曲、荃。”危岳雁几乎是咬牙切齿,“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要处死史桩,你……”
“不错。”曲荃很不要脸的就承认了,“金蝉脱壳,史桩根本就没有死。”
她用猎物的恐惧、多疑、矛盾和私欲交织拧捆成丝线浸上充满诱惑的毒汁,编织成一片巨大的猎网,让每个猎物都沉浸在自以为是狩猎者的幻梦里一步步陷入圈套,使他们都忘记了,牵动猎网的绳索真正握在谁的手上。
鸣蛇厉啸不过是为了让蛊雕完全丧失警惕从而暴露缺点,蛊雕羽翼下保护的东西,才是其真正的目标。
“好好好。”危岳雁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仇敌得意洋洋在耳旁说着如何算计自己的时候,还是气的有些发昏:“什么时候?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在我想不通吴郡那具尸体的时候。”曲荃笑颜如春,语气越说越温柔:“杀人抛尸,理应选在荒山僻野,缘何会现于闹市?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引起全城恐慌,令官府无法坐视不理。既然金陵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目的已经达到,又为何要借水路耗上五日路程去隔了半个国土的吴郡抛尸呢?除了提醒当时远在吴郡的危将军,我是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哇。”
“危岳雁啊危岳雁,战场上的东西我不如你,但是在算计人心这一点上,你可逊我三分。”曲荃靠近两步,戏谑道:“危将军当日在万霞山上说我公私分明,不会为了保自己的属下,就枉顾法纪。那么今日我也问问将军。将军刚正不阿,想必也不会为了保自己的属下,枉顾法纪吧?”
危岳雁沉默下来,一只手背在身后青筋暴起,有什么殷红的东西顺着箭袖边沿淌过咯咯作响的指节,滴落在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臂上的箭伤隐隐作痛,流出的温热液体和衣袖染在一处,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布帛上的暗纹纠缠其上。
“尚书大人。”
曲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一震,忍住下意识后退的冲动:“怎么?将军饿了?想在这里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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