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的戒备程度在整个金陵城仅次于皇宫之下,甚至还有十个御隆帝特批的暗卫在夜中巡逻,小小一个刑部尚书,哪里来的本事竟能探知这等隐蔽之事?!
她惊恐的看向曲荃,遍染丹蔻的手指颤抖的指向曲荃那张笑的让人发寒的脸,大约是曲荃带给她的恐怖感有一定蛰伏期,刚才还能说得出话来,此刻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曲荃看着向来趾气高昂的昭仁公主变成这种模样,心中偷笑。其实她的暗探也不是神仙,根本进不了守卫戒备程度仅次于皇宫的昭仁公主驸马府。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去年集锦帮她去公主府送生辰贺礼的时候,不慎中了暑气——当然中暑气这种玄乎的事情谁知道是真是假。驸马府的公主嚣张跋扈,连带着一群小侍女细腻体贴惯了,就把集锦带回去照顾了一个中午。集锦喝了消暑的汤药,准备去向小侍女道谢,正巧就偷听到了两个小侍女在廊角下说的这事——毕竟公主和驸马爷夜入庖屋做饭的事情,怎么可能瞒住所有驸马府的人?当值的侍女和暗卫若说不知道那一定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过这种事情,曲荃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昭仁,她满意的欣赏着昭仁前后巨大的反差,也不敢太过分,只得好心给公主一个台阶下,“公主和驸马夫妻情深,真是令人歆羡呐。”
“曲大人,你还跟我装什么呢。”昭仁声音骤然低沉,像一记冰锥猛地袭向曲荃的身体,后者闻言一震。
“殿下?”
“曲大人是聪明人,”昭仁冷笑,“但是聪明人怎么就做了糊涂事。”
曲荃这次没有回话,面上的笑意已经散尽,只有唇角还倔强的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她明白了昭仁话里的意思,既然威逼利诱不成,自然是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而这情,这理,恰恰是她的死穴所在。她猛地抬眼,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位当朝君王最宠爱的公主,心中凛然。
昭仁,或许并不如外界所传那般,嚣张跋扈的壳子下,住着一个心细缜密的魂。
昭仁见她不答,知道戳中了命脉,继而说道:“曲大人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一个权臣的作为,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我父皇的宠信,得到荣华富贵。曲大人,你求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你做什么刚正不阿的大青天呢!”
曲荃垂首不答。
昭仁摇着头缓缓走下座来,走到曲荃跟前,“曲大人年少金榜题名,雪冤案造冤案一路行来如履薄冰。”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其实造冤案也只是本宫臆测,方才说寻到的证据,不过是骗曲大人的。大人心思缜密,行事严谨根本就寻不到什么破绽来。大人这般殚精竭虑的为自己谋划了数年,大江大浪都过去了,若是在阴沟里头翻船——”浅薄的朱唇贴上曲荃的耳畔,气息如毒蛇缠绕在耳廓上,吐出的字眼便是致命的毒液,“那可真叫人惋惜。”
曲荃几乎是在她说完话的同时转过身去,一张脸崩的死紧,手中捏着裳上紫罗,眸中几欲滴出血来,若是再近距离的观察,会发现曲荃此刻,竟然在发抖。
“曲大人,作何感想?”昭仁在她身后笑的灿烂。
曲荃从喉头挤出几颗冰渣子来——
“送客!”
指间紫罗应声而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虽千万人
金陵城的雨湿寒入骨,即便是撑伞立于雨中, 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叫人忘了眼下已是春末夏初。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尚书府对面的街角, 衣裳布鞋都已经湿透, 雨水不停的从她稚嫩面颊上划过, 而她却毫无知觉一般。
“我刚才在远处看着就觉得是你,果然真的是你!”一个欣喜的声音传来, 像一只欢快的雀鸟穿开雨幕,给阴霾的天空带来一丝生机。
觉察到头上的雨被遮住, 那女孩迟缓的抬起头来, 正对上一双温和含笑的眸子。撑伞的女孩比她年长一两岁,从身上的服饰即可看出来, 二者身份有云泥之别。她们本该是红尘中一双过客而已,擦肩而过已是最大的福缘,可偏偏造化作弄, 使她们不止于此。
“你身上都打湿了!怎么也不找地方避雨?”说着,年长的女孩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 毫不顾惜上面苏绣娘子精工细绣的花鸟就往女孩湿淋淋甚至还沾了些泥的小脸上擦。
远处有侍卫牵着马车赶来, “县主,公主马上出来了, 回马车上吧。”
“你是昭仁公主的女儿。”那女孩闻言直直看向年长女孩,目光澄澈却似被雨水浸泡一天后透出丝丝寒气,看到哪里都是凉瑟瑟的。
昭仁公主备受皇宠,她的独女在金钗之年便被敕封为“永阳县主”, 也是同辈中唯一未嫁人便有自己封地的宗室女。故而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我……”还未等女孩有所回应,那年幼的女孩突然一把拍开遮在自己面前的雨伞。
“诶你怎么……你别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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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昭仁公主来访又过了两日,被收买的各方势力大臣,和国舅驸马那边的宗亲族人络绎不绝的造访尚书府。除了那些势力大到不得不见的,其余一律称病不见。饶是如此,曲荃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恶化,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在少女时期伤了根本,连日阴雨加上这浓的化不开的心事,导致她很难休养。
曲荃这回已经不能走到外面吹风,她靠在寝屋的贵妃榻上,四周门窗紧闭,屋内暖香熏人,手里的书很久都没有翻过一页,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木几上那只金蟾蜍喷吐出的香雾上,丝丝袅袅,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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