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漠忙让贺游天去送凌家姐妹回家,自己翻身上马紧追而去。
***
朔雪下的风如刀子般毫不客气的刮在脸上,危岳雁却丝毫不觉,扬鞭甩向马臀迎向更冷利的风。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一腔胸火烧灼血液的情况下保持冷静。
她与曲荃虽为政敌数载,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天平两端的砝码,一端承重过多就会导致天平的倾斜,而君王为了保持天平两端的平衡,必然要想方设法让两端的砝码维持在同样的码数。
眼下曲荃入狱,她却升至从一品,只有傻子才相信她是真的升了官。
思及此突然有点想笑,她危岳雁何德何能劳得动龙椅上那位对她祭出捧杀大法。
一个雪团丢过来碎在半空仿佛炸裂开的碎雪簌簌落下,百鸟集市比刚才热闹许多,危岳雁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鹰隼似的目光在集市间逡巡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个裹着雪兔裘衣的身影。
长鞭自天而降,伴随风声爆发出惊人的声响,霎时间红梅绽雪,描画精致的擎雪伞面顺着倾倒的人身飞开数里,孤零零的在雪地里滚上一圈。
倏然万籁俱寂,帝京闹市一瞬成了无人空谷,只余落雪簌簌,风声凛凛。
被鞭子抽懵了的少妇好久才反应过来,在丈夫的搀扶下捂住脸起身,指着行凶者尖声控诉,“大胆狂徒,真是放肆!我可是莞陵县主!”
县主?正二品的么。
刚升了从一品的危岳雁冷笑一声,“那我打你,倒是刚刚好。”
话音甫落,长鞭又至。
莞陵县主自幼长于皇宫鲜少出得宫门,因生母淡漠寡居,免不了郁闷度日。出阁后离了皇宫,压抑了十几年年的情绪一下释放,又仗着身份得了位温和的丈夫,乖张任性到了极致。但毕竟公主之女的身份摆着,饶是前几月从平头百姓家抢了位少年回府没几日将人玩死了,也无一人敢同她作对,无一人敢忤她意愿,今日这突然窜出的疯子竟然敢拿鞭子招呼在她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愣着做什么!你们几个还不快上!”莞陵被抽的又疼又恼,刚指挥完人便听耳畔鞭声一落,左眼框一阵热辣,抬手一捂,摊开,掌心刺目一片红。
这红色越蔓越开,几乎充斥整个视野,占据天地间的一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无法分辨出绽放在半空中的,是雪,还是血……
“你……你……不是人……”
危岳雁抬手拢了拢长鞭,甩去多余的血水,对着眼前瑟缩发抖的人影,缓缓拉开一个笑容。
我本就是修罗,难道你将我当成了人?
等秦广漠和一干金吾卫赶到的时候,只剩十来个被抽昏的家丁,和一团血肉模糊到看不清原貌的肉泥在纷飞朔雪中,静静的等着他们的到来。
莞陵县主的血,染红了帝京的最后一个冬天,长鞭落下,惊响春雷第一声。
***
翌日
除夕的帝京大雪纷飞,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危岳雁却在这一日连杀数人。
人人都说危岳雁疯了,传言上至帷幕低垂的深宫下至百态民生的大街小巷,却无一人来治她的罪,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护在其间,任她上天入地无所不为。
“夫人,您去问问将军吧。”向来活泼的少女紧紧蹙着眉,恳求凌秋泛。
“好的我知道了。”凌秋泛拍拍绿沉的脑袋,视线越过头顶刚巧见到从外面归来的危岳雁。
人还没到眼前血腥味就已经冲鼻而来,得,准又是去杀人了。
危岳雁疾步向前走冷不丁一抬头正对上自家夫人审视的目光,吓得连忙转身就往外走。
“将军不准备在家里过年了?”
凌秋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危岳雁愁眉苦脸的转回来,“哪能啊,是要在家里过的。”这可是凌秋泛嫁给她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过新年,当然要一同守岁到天明了。只是……危岳雁为难的看了看身上遍布的血污,“我去沐浴后再来,味道难闻,不想沾了你。”
“陇息城那阵子,你们的战衣都是我和雪霁洗的,你那时没说什么,怎的这时同我计较起来了?”凌秋泛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拽住危岳雁的腰带将人往屋里拖。
危岳雁生怕她把自己衣服整个拽下来,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去。
***
屋内
帝京里凶名传遍大街小巷的危大将军像个没做功课的学生似的站在凌秋泛面前,脑袋蔫儿吧啦的垂着,就差没伸出手讨板子吃。
“你不必这样,若将我当妻子,就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曲荃下狱,凌雪霁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凌秋泛便陪着妹妹在邻城的客栈过了一夜,今早方回,一回就听说危岳雁昨日当街杀人,杀的人还是当朝大公主的女儿——莞陵县主。但奇怪的是这等大事皇家却并没有怎么处理,只有寡居宫中的大公主简单撂下一句“教女无方,终得罪愆”,并自请去福音寺代发修行为亡女消罪算作对此事的回应。
悬了半天的心刚要落回实处,就听说危岳雁又起了个大早,在天子脚下大开杀戒,吓得凌秋泛差点怀疑自己活在梦里。
眼下总算抓到了人,可得好好审讯一番。
危岳雁听到这句话,像是累极了,崩了一身的劲一瞬间泄了个干净,她也不找椅子直接席地坐下,长长叹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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