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一次了。”
既然,
复来无期;
不若,
长眠此地。
安乐突然抓起眼前的汤羹直接往喉中灌,曲荃几乎是同一时间惊起身,一把将盛着汤羹的碗扫到一边的地上,溅开碎花一地。
她在安乐开始问她来生的时候就隐隐意识到不对,她疑心皇后不会不派人暗中部署在周围,所以一直也不敢轻举妄动,哪成想到安乐竟会自断性命!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却还是迟了一步,大喊一声掀翻案几大步上前将正在大口呛血安乐搂入怀中,手忙脚乱的找出自己的绢帕替她擦去污血。
安乐原本因毒素在体内疯狂啃噬她的五脏六腑,疼的满身抽搐,但被曲荃一抱,整个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吃力的睁开眼睛,贪婪着享受着这幻想了四年的怀抱,仿佛错过片刻都是一种罪过。但也只享受了一瞬,即可又挣扎起来。
曲荃以为她是吃痛,却不想安乐被毒药侵蚀的沙哑的嗓子吃力的吐着不甚清晰的字音,“逃,快逃……逃……”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曲荃听懂了她的意思,却依然将她搂在怀中不放。
“老师,快逃……”安乐疼的满脸是汗,却仍旧用力的将这个等了四年,却只享受了一刻不到的怀抱推离自己。她准备了这么久,支开了母后的暗卫,就是为了能让曲荃赶紧逃出去。可她怎么就是不逃呢!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安乐双眼蓦然睁大,意识到去遮掩时,曲荃已经从血洼中捡起那只紫蝴蝶兰的风筝,雾气在视野中大肆晕染开去,天地间,朦胧一片。
“我本来……想要还给你的。”温热的泪水从少女的眼角淌落,“但是后来,我不想还了,我想带着……”
曲荃将风筝紧紧的捏在手中,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哑到了这个程度,“好,不想还,就不还了。带着。”
安乐听了笑起来,像个讨到了礼物的孩子,“真的吗?我,可以带着吗?”
曲荃重重点了两下头,侧了侧偷偷拭去眼角泪痕。
傻孩子,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怎么带不带还让别人做主。
安乐挣扎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八宝骰子,“这个,我也想留着。”
曲荃认得出那是她和凌雪霁初次见面时,收到的礼物,“都留着,喜欢就都留着。”
看着突然很好说话的老师,安乐笑出声来,虽然惊起一串咳嗽,“其实,从小到大,大家都以为我是很乖很乖的人。其实我一点都不乖,我很出格的。但是你们都不知道。”
她一点也不怪,一生都在做出格的事。
她不出格就不会有这么一个美如仙境的小梅园;她不出格就不会喜欢上她的老师;她不出格就不会不去赏花宴,而是偷偷带人去放风筝,那样也就不会遇上凌雪霁,不会遇上她一生最珍重的朋友;她不出格,就不会为了一厢情愿的爱,轻而易举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她生来就背负着一些不该她承受的东西,别人看来是至高无上的荣宠,与她而言却是一生都无法挣脱的囚笼。
而这一次,她用她的生命,振羽展翼,破笼而出。
安乐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在曲荃的怀里蹭了蹭,“等我死了以后,就忘了我吧。”
话音甫落便感到拥着她的怀抱一僵,她能够感受到曲荃的发音的部位在不住的吞咽,却迟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安乐,安乐。我这一世,从未有一天安逸快乐。”
“希望来世,可以真正的,安乐天地间。”
“…………老师……”
曲荃蓦的睁开眼连声应她:“我在这里,我在。”
安乐睁开眼,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却仍是拼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我反悔……一句话……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想反悔多少句都可以。”曲荃慌乱的将她抱的更紧,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只要此刻一松手,安乐就会化作一段青烟随漫天落雪一同逝去。
安乐一双眼睛努力找着焦点,望着她此生最爱的人,
“你们……可不可以,别忘了我?”
纵使承诺有千钧重,也挽不回将离的幽魂。
安乐迷迷澄澄的将视线落到外面,鹅黄的纱帘在风中如一只只振翅高飞的黄鹤,纷飞的白雪间点点蜡黄迎寒怒放,身后拥着她的是思慕了四年的心上人。面上痛苦之色渐隐,换上的是一种安然满足的浅笑。
这一生能够停留在这里,我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曲荃拥着逐渐冰冷的身躯,一双琥珀似的眸子空洞洞的,寒风拂开她额间乱发,吹过未干的泪痕,寒凉一片。倏然间,不知何处隐隐有乐音飘来,不绝如缕。
举目望去远方天际灰蒙蒙一片,唯有眼前落雪黄梅清晰鲜明。
曲荃垂下头,腾出一只手轻柔的为安乐整理遗容,蓦地在一片素白中瞥到一角朱红,略微翻开衣襟顷刻间震在原地。
纯白宫袍下,竟是一身火红的嫁衣!
第二百一十章 梅绽寒碑
“这,这是怎么回事?”凌雪霁提着剑走进来, 看到一片狼藉之中曲荃双目失神的拥着安乐,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连忙跑到二人跟前, 瞬间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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