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便下意识往那桌看去,却瞧见林锦云也正看向自己这边,脸色黑沉沉的。
好大的怨气...
郭德明有些莫名其妙,又转头觑了眼蒋兰,却发现她一脸风平浪静的模样,便探问着:“阿兰,你表妹怎么了?生病了?”
蒋兰咽下一口饭,淡淡道:“没有。”
“哦。”郭德明又转头看了眼林锦云,发现她还在看着自己,他被看得起了不自在,又问蒋兰:“她吃饭了吗?”
“吃了。对了,阿明,洗碗池又堵了,你等下能不能帮我通一下?”
“没问题,包在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邻桌突然就插来一句:“我帮你吧。”
郭德明转过头,看见林锦云正看过来,可这回明显看的不是自己。
可她在看着的那人却并没回应,只低头吃着饭。
郭德明顿时就觉得两人怪怪的,猜想表姐妹两估计是闹别扭了。他只当是女人家的小扭捏,便想着做回和事佬,就同林锦云解释道:“这管道当初没弄好,动不动就堵,没工具可搞不来这个,还是我来吧。”
林锦云闻言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又过了一会儿,吃饭的工人终于都走光了。
蒋兰正在水池前用根筷子费力地捅着下水口,林锦云见她捅得吃力正要走上前去帮忙,郭德明就这么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条细长且柔韧的钢筋。
“我来我来,得用这个。”他说着就挤到了蒋兰身边往下水口看去,“不行,有些暗,看不清里头。阿兰,你帮我打个手电。”
“好。”
蒋兰忙去取来手电筒,走到水池边替郭德明打起光。
她怕郭德明看不清楚管道深处,举着手电筒又靠近了他一些。
两人肩膀几乎挨到了一起,蒋兰的发梢正垂落在郭德明的肩上,柔柔地弯曲着。
从林锦云这角度看过去,两人显得同心协力,亲密无间。
她不想再看下去,正要转身出棚子,却突然听到一阵“滴滴滴”响起。
这声音她并不陌生,便忙走到蒋兰的床边,将自己包里的寻呼机掏了出来。
是家里的号码。
担心家里有事,林锦云拿过寻呼机就急匆匆出了棚子。
她刚走出去,后头就传来一句男声。
“阿兰,歪了,手电打过来点。”
“哦...”
林锦云往工地外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一家卖水泥的店铺,店老板正准备打烊关门,她眼尖地瞧见店里柜台上有部电话机,赶忙跑过去跟店老板商量借个电话。
店老板倒是同意了,让她进了店里。
林锦云赶紧拿起话筒拨了过去。
“喂?”
“喂,哥,是我。你找我有事?”
“阿云...”
林伟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喂?喂?”林锦云在这头急忙呼唤着:“哥,说话呀。”
“喂,是我。”
电话那头突然就传来了郭春兰的声音。
林锦云措手不及,一下就愣住了。
如此,立马便换成了电话那头在问着这头:“喂?喂?阿云?阿云?喂?”
“妈...”
这声过后,电话那头顿了顿,才接着问道:“你在哪?是不是在深圳?”
“是。”
电话那头闻言却是一阵沉默。
林锦云感到一阵不安,硬着头皮道:“妈,我很快就会回去的,你别担心我。”
“你哥都跟我说了,其他事我不理会,你现在就回来。”
林锦云不知道哥哥说了什么,说了多少,但母亲这口气定然是已经知道了自己来深圳的目的。
与其瞒着遮遮掩掩,倒不如开口同母亲讲个清楚。
这么想着,她深吸了口气,镇定道:“妈,你听我说,我来这找她的。她这两年原来都在深圳打工赚钱,赚了钱再寄给哥,哥也知道这事。我是月初才知道的这事,她寄回来的单子都在我这,一共六千八,她在这...”
电话那头突然打断道:“我不管她怎样,你快给我回来。”
“妈,她欠咱们的钱都还光了。她在这边很苦,起早贪黑的赚钱,住在工地的破棚子里,连春节都不回去过...”
“云啊,就当妈求你了,妈不要那钱了,你叫她也别寄钱了。妈也不怪她了,妈只求你回来。你一个女孩子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走就是十来天,你叫妈怎么放心?你这孩子,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妈,我会回去的,但我得带她回去。妈,我知道你疼我,所以才不要那钱的。你也说可以不怪她,那你可不可以再多疼我一点...可不可以...接受她?”
电话那头却再次沉默了。
这沉默就像夏日暴雨前的短暂宁静,压抑的令人窒息。
一场无声的对抗正在通过这细细的电话绳而暗暗拉锯着,角力的双方都彼此深爱着对方,但无论是哪一方,都不肯轻易妥协松手。
只因都心知肚明,爱是盔甲,同时也是武器。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电话这头,店老板开始有意地咳嗽提醒。而电话那头,则传来林伟健的轻声呼唤...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沉沉的话语。
“你不回来,我就去深圳把女儿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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