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慢的车子也有到站的时候,车子开到县城汽车站便停了下来。
林锦云把安全帽摘了,又把猫往蒋兰手上递,“你骑回去慢点,我晚上打电话给你。”
“好。”
“那我走了?”
“嗯,走吧,我看着你进去。”
这儿人太多,林锦云不好亲她,只好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指,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人群往站台走。
二十分钟后,她坐车回到了家里。
中午刚过,这时间一家子都在午休,林锦云尽量放缓脚步上楼回房。
不想,一开门却看到母亲正躺在自己床上歇着。
开门的动静也吵醒了郭春兰,她本就才歇下不久,这下自然也醒得彻底,见到女儿进来,挺高兴地唤她:“回来了啊。”
“嗯。”
林锦云却依旧站着,不敢立刻就坐到床上。只因郭春兰近来又有些反常,林锦云在家时她就总时不时地盯着女儿看,往往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她不晓得母亲这又是怎么了,只好敬而远之,就好比此刻,她甚至无法自在的坐,自在的说,只这么远远站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妈,是不是找我有事?”
“没事,刚刚帮你打扫了一遍屋子。活干完了,就躺这歇一歇,可以吧?”
这话听得林锦云别扭,“妈,这是您的家,您想歇哪都可以。”
“那你老站着干嘛,你这样站着倒像是我不该躺着一样。你坐过来,咱娘两捂被窝里说会儿话。”
林锦云只好脱了外衫外裤坐进了被窝里,郭春兰忙拢了被子往上身上搭。
“妈,我不冷,你多盖些。”
“坐着漏风,我看还是躺下吧。”
“好。”
娘两这便躺倒下来,枕头靠着枕头,肩挨着肩,却都无语望天...
最后,还是当妈的肯先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怎么觉得抱着你睡觉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妈...”
“你小时候倒是好带,但就是爱缠着我讲新鲜事。你记不记得以前,每回睡觉前还老要听我说个事才肯睡?”
林锦云以为她要旧事重提,却没想到提的竟是儿时的事,心下稍感放松,便也忙应和道:“记得,妈讲鬼讲的可好了。什么老太太跳水井、二表姑撞邪的事、还有老家那只黑猫赶鬼的事,现在都还记得一些。”
郭春兰笑道:“你这孩子也坏得很,自己听也就算了,还总拿听来的吓你二哥,闹得他整宿都不敢闭眼睡。”
“二哥最怕听这个,我一提鬼他就能安分下来,不然他就老缠着我陪他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郭春兰想起老伴刚过世那阵子,鸭场忙不过来,自己经常把儿子交待给女儿看着。可林锦云那时也才十岁,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身兼起母亲的职责,整个童年自林伟康得病的那一刻就提前结束了。
现在想起来,老大的童年是完整的,而老二的一辈子都将如童年般快乐,只有这个小女儿,是她亏欠最多的。
一想到这,当妈的怎能不愧疚难过呢。
郭春兰突然转身搂过女儿,颤抖道:“云啊,你不要恨妈妈...”
这动静着实吓了林锦云一跳,忙搂着她问:“妈,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郭春兰把脸埋在女儿肩上,仿佛只有这样,只有不看女儿,才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妈没有把你照顾好,没有一碗水端平。”
“妈,不说这个...”
“你爸走的时候你才十岁不到,妈妈本该多疼你一些的,反倒让你受了大把的委屈。”
“妈,你别哭...”
林锦云劝着母亲,自己却也跟着流下了泪。
“妈这些天想起很多事。人呐,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开开心心也是几十年,哭哭啼啼也是几十年,何必非往哭哭啼啼上去过,惹得儿女怨恨呢。”
“妈,我没恨你。”
“那你怎么总不回家呢,就算回家了见着我也总躲着,你知道这多伤妈妈的心吗?”
“妈,我也…”
她本想说“我也被您伤得很深”,想了想,终究还是改口道:“我也很难过,没有听你的话。妈,我做不到,所以我没法面对你,我不敢看你,我不敢看你看我的样子,好像...好像我是个很罪恶的人,一个剐父母心肠的人...”
“不要说了!”郭春兰一把抓紧了她,“你不是有罪的人,你是好孩子,是妈妈的心肝。”
郭春兰抬手替女儿擦了擦眼泪,“云啊,妈不计较了,结不结婚,成不成家妈都看开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高兴,妈就高兴。”
“妈。”
她说不出别的什么,只抱紧了母亲抽噎起来,仿佛要将这几年来的愧疚、遗憾、隐忍、委屈通过大哭一场来宣泄。
这场哭是有必要的,因为哭是悲伤的释放。
哭完,就再也不难过了。
晚上,两人约好的例行电话。
“你讲话声音怎么这么沙哑?感冒了?”
“没有。”
“那晚上记得盖严实点,这两天又要降温了。”
“嗯,你也是。对了,我们商量下初几去梦蕾家。”
“你觉得初几合适呢?”
“初三吧,我到时在汽车站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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