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温柔美极了的娘亲,横剑自刎时的回头的那一眼,里面的痛苦不舍,如今忆起来都是cha在她心口的一把刀。闻墨弦瞳孔越来越暗沉,嘴唇也没了血色。
顾流惜伸手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身子也靠了过去。下一瞬间,手里回握的力道,有些不可控制,就仿佛是捏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心头发颤。她低声颤道:“我们回来了,我陪你回来,陪你拿回他们欠下的。”
手里温热的柔夷,身边依着的熟悉温度,让闻墨弦回过神。她侧头,看着眸子微红,疼惜之态遮掩不住的顾流惜,忙松了手,随后将顾流惜的左手拢在袖中轻柔。片刻后她脸上带了丝笑意,认真而庆幸,点了点头,缓步步入豫州城:“嗯,我们回家了。”
六岁时她在豫州遇到了她,八岁时,她亦在豫州丢了她,辗转十年,她终究回到了她身边,一切还不至于绝望。
紫曦等人安静地跟着两人,因着明白闻墨弦的心qíng,也不曾催着两人回豫州落脚点。
十年时间,豫州城已然大变模样,虽然街道布置仍旧,可许多熟悉的酒楼建筑,却依然被时间湮没在过往之中,生活了八年,却终究挡不过空白的十年。
此刻日薄西山,豫州长街上人声渐低,只偶尔听到商贩收摊相互打招呼的声音,顾流惜没说话,只是握着闻墨弦的手,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夕阳下两人的影子长长拖在后面,偶尔jiāo叠,不分彼此。
紫曦和墨影则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安静无言。
悠悠走在街头,闻墨弦那跌宕的qíng绪早被身边的人平复,微微偏头与一双纯澈的眸子不期而遇,金色的余晖给她漂亮的脸上渡了层光晕,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看着她眸子里的关切,闻墨弦歪了歪头,笑得无比温柔,看着顾流惜,突然开口道:“想不想吃小笼包?刚出炉的,热气腾腾香得紧,皮薄馅多,裹着汤汁,咬一口好吃极了。”
“这大冬天冷得紧,吃一口热乎乎的,味道好,身子也暖烘烘的。”
顾流惜怔怔看着眼前逆光站着的人,耳边回dàng的清雅嗓音同记忆中那稚嫩童音jiāo织缠绕,恍惚间她像是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这样走入她的生命中,破开她世界中浓浓的yīn云,一瞬间,她的人生陡然亮了起来……
街上忙着归家的行人,或紧或慢地从两人身边路过,周围的一切逐渐安静,而这一切在两人眼里此刻都似乎定格成了背景,只余两人对视间,越过过往与现实,徘徊其中。
半晌后,顾流惜压下心头所有的qíng绪,扬起一个笑,缓声道:“很想,可我却没有银两。”
闻墨弦眨了眨眼,低头轻笑:“不要银两,我并不缺。”
顾流惜抬头看着她,唇边依旧带着笑:“那你缺什么?”
闻墨弦眸光缱绻,轻轻抬起右手,手心朝上,低声道:“缺一个媳妇。”
顾流惜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开心,引得路人忍不住看着二人。她却不在意,将手放入她微凉的掌心中。
一行人逐渐远去,还能听到透着笑意的清亮嗓音,断断续续传来,“我竟然只值一个小笼包。”,“从小便是jian商”
依稀有人温柔回到,“是十二个”,“值一个你也很开心。”
第129章
待闻墨弦几人到了心昔阁安排的隐秘据点时,苏若君几人已然在等着了。此处是一座酒楼,名唤悦君楼,在豫州也算是一家大酒楼,之前原本属于苏家,如今挂名在名剑山庄。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闻墨弦几人待在酒楼中,能避开许多搜查,毕竟他们怎么也料不到,她们会送到名剑山庄眼皮子底下。
苏若君见她们回来,原本有些担忧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可算回来了。”
顾流惜心里有些歉意,开口道:“对不住,我们许久未来豫州,因此随意看了看,耽搁了时辰,让你们担心了。”
苏若君摇了摇头:“无妨,我晓得。天色晚了,该准备用膳了。”
闻墨弦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三人可安置好了?还有,他们身上的毒?”
苏若君眉头轻蹙:“为了安全起见,那三人目前在了豫州城东的一家小院,安排了阁内弟子守着。至于他们的毒,我从未见过。目前我只能对症下药,缓解毒xing发作,这一路上我替他们施了好几次针,bī出不少毒素,但是有一些侵入脏腑,难以根除,还会不断扩散,所以目前我还没办法。我需要毒发作时详细的症状,或者,直接让我看看这毒是如何模样的,如此可能会快许多。”
闻墨弦沉吟片刻,转身对墨影道:“传讯白凌,让她查冥幽教和名剑山庄,看看他们是否仍在炼制毒人,还有查查有没有门派或者村子有人失踪,若有,顺着挖到底,拿到能让人行如走尸,癫狂凶狠的毒物。”
“是。”墨影刚应下,几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见了闻墨弦后,俱都抹了抹脸,露出本来模样,齐齐跪在下,低声道:“属下见过阁主,顾姑娘!”
为首三人赫然是苏望,月卿以及白凌。三人抬头,俱都目不转睛盯着闻墨弦。几个月不见,闻墨弦长高了些,身子也不比之前那般瘦弱,站在那长身玉立,再也不见分毫病弱模样,让三人欢喜不已。得知闻墨弦治好了病,又恢复了功夫,三人欣喜若狂。当初去苏州却错过与闻墨弦见面的机会,如今怎么也按耐不住,收到消息,便立刻赶过来了。
闻墨弦笑了笑:“起来吧,这习惯总改不了。”
三人赶紧起身,月卿看着眼前的人,心头思绪万千,却在看到顾流惜时,生生压了下去,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有些颤:“阁主,你……你当真……好了?”
苏望和白凌此刻也好不到哪去,他们几人都是看着闻墨弦长大的,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她被那病痛折磨,每见她一次,她便虚弱一分,心里不知难受了多久,如今真的好了,对三人而言,都恍然如梦。不亲眼看到,亲耳轻闻墨弦说,三人都怕是个梦。
闻墨弦看着他们,眉眼柔和,温声道:“当真好了,你们日后不必担忧,也不必那么累了。”
三人眼圈有些红,随后俱都使劲点了点头。顾流惜在一旁静静看着,眸子里敛着丝温柔,她家墨弦有这样的属下,当真是很好。
激动的qíng绪过后,苏望脸色却有些颓然,随后直直跪在了闻墨弦面前,沉声道:“阁主,是我管教无方,识人不明,才让苏旐犯下大错,透露阁主的消息,差点害了阁主,请阁主降罪。”
苏望一开口,现场氛围顿时凝重起来,月卿和白凌也沉默不语,她们和苏望,苏彦四人一起长大,一同出谋划策,出生入死,打理心昔阁,感qíng无比亲厚。对于苏旐私自放走万魇门那个女人一事,她们虽恼怒,却不曾迁怒苏望,甚至刻意瞒着闻墨弦私下处理。
可苏旐不但不悔改,反而叛逃,将闻墨弦身在苏州的消息告诉那个女人,害得闻墨弦差点走火入魔死于非命,实在让她们无法容忍。对她们而言,闻墨弦便是碰不得的逆鳞。虽然此事同苏望无关,可苏旐却是他的亲弟弟,他有机会伤到闻墨弦,也是因着苏望。
闻墨弦低头看着苏望,缓声道:“若说识人不明,当初同意他进心昔阁的,是我,不是你。”
苏望一急:“阁主,若不是我……”
“苏望!”闻墨弦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重,眉眼依旧温和,却透着一股压力。
“在!”苏望顿时条件反she般应道。
“你说让我降罪,如何降罪?再让你进一次玄武堂,还是废了你的功夫,逐你出心昔阁?”
她语气低沉,听得苏望脸色发白,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闻墨弦看他这般,微微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降罪,我当日遭遇的事都不会改变。更重要的是,我不曾觉得你有错。他是你弟弟,你维护他,想要照顾他,何错之有?我认识的苏望便是这样,重qíng重义,所以当初你想将他带在身边,没错。他做了错事,你罚了他,自己也领了罚,就已然够了。大义灭亲,我并不希望发生在你们身上,所以那些后果,我乐于承担。此后发生的事同你无关,你不曾对不住我一丝一毫,我亦不能因着苏旐做的事,伤你一丝一毫,你合该晓得我的xing子的。”
苏望眸子通红,宽阔的肩膀也有些发颤,声音有些哑:“阁主。”
“所以,起来。”她声音不高,甚至透着股温和宽容,却让苏望应声站了起来。
看着一像沉稳的苏望同月卿,白凌一般,眸光发亮地看着自己,闻墨弦有些不适应,好笑地摇了摇头:“既然来了,晚上便在这用饭。正好豫州最近的qíng况,你们可以详细同我说一下。”
三人立刻欢喜应道:“是,阁主!”
因着闻墨弦等人要商议事qíng,肖梦锦便主动避让,去陪着肖蕴用膳。苏若君不愿仅她二人待在房内用餐,闻墨弦也有所考量,便亲自同肖蕴说了下,让苏若君陪着她母女二人。
待闻墨弦和顾流惜离开,肖蕴笑得温和:“那孩子当真是细致极了,这种事本就是应当,还特地来解释。”
说着缓声道:“若君平日里也是要同她们一起商量事吧,我们娘俩吃便好了,你也去吧。”
苏若君给她盛了碗粥,摇了摇头:“伯母,无碍的,之前是因着无人陪着阿墨,我才时常给她出些主意,如今有流惜在,我去不去都无妨。”她顺手给肖梦锦夹了菜,眯眼笑道:“而且我本是个闲大夫,就不掺和了。”
看着眼前笑意柔和,时不时给自己和自家锦儿布菜的人,肖蕴心里微叹,嘴角却带了丝笑。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家那看起来像个冰疙瘩似的女儿,也就这温柔的孩子能宠着她。苦了这么多年,有喜欢的人陪她,又挑不出毛病,也就随她去了。
比起这边的温馨融洽,闻墨弦几人这顿饭却吃的有些凝重。
闻墨弦面色发沉,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眸微寒:“唐家被灭了?”
苏望等人低下头,低低应了声。
白凌有些愧疚,低声道:“阁主,是我办事不力,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也没来的及提醒他们,等我们赶到时,唐家……已经被屠戮殆尽,只寻到两个活口。”
原本死死抿着嘴的闻墨弦顿时开口道:“哪两人?”
白凌忙道:“唐家大少爷的小女儿,唐沫,不过四岁,另一人是唐家管家,唐晏。只是唐晏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那小孩虽没受伤却受了惊吓,还在发着烧。”
闻墨弦怔了怔,微微闭了闭眼,略显疲惫道:“唐家虽不是大门派,可再江湖中仍是能占一席之地,身为医药世家,医毒双休,施恩颇多,这事恐怕已然引起轩然大波了。说吧,他们说的凶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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