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申时,屋内依稀传来细微的抽泣声,闻墨弦一怔,放下书,同顾流惜一起进了屋。
唐沫已然睡醒了,柔软的头发有些蓬松,穿着小小的白色单衣,坐在chuáng上,惺忪的眸子里都是泪水,小手时不时揉着眼睛,在那低低啜泣。
听到推门声,歪过头有些惊恐地看着两人,待看清楚人时,往前探了探身子,扁着小嘴,眼泪汪汪地看着顾流惜,那模样似乎想让人抱又在怕一般,委屈可怜得不行。
顾流惜受不住,忙凑过去,将她抱了过来,软糯糯的孩子睡得小脸发红,jīng致的脸蛋上挂着泪珠,让顾流惜的心都快化了。
“沫沫乖,别怕,姐姐在呢。诺,你看,这个快要好了,你看,和你之前那个像不像?”顾流惜将她揽在怀里,将那小坠饰递给她看。
唐沫顿时止了眼泪,接过那流苏,眼里迸出一股光亮,使劲点头,欢欣得不行。
突然听到几声细微的咕嘟声,顾流惜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摸了摸唐沫瘪瘪的小肚子:“沫沫饿了么?”
唐沫有些羞赧,低头不说话,顾流惜摸了摸她脑袋:“那沫沫先待在这,姐姐去给你做吃的。”
将人塞回被窝,顾流惜回头,看了看天色,温声问闻墨弦:“也该用晚膳了,你想吃什么?”
闻墨弦笑了笑:“你做的都好,晚上不必费心,随意些便好。”
“嗯,那便再给你做道藕丝羹,晚上吃正好。”
闻墨弦点点头,看着她离开。
回头看见被窝里的孩子转着漆黑的眸子,有些好奇,又有些怯怯地看着她。闻墨弦眉眼放柔,轻轻坐过去,低声道:“可要起chuáng?”
唐沫看着她,眸子里有些茫然,眼前这人生得很是好看,看上去温润和善。小孩子生来敏感,唐沫更是聪明的很,闻墨弦虽没同她说过几句话,可她依旧能感觉到她那股温和的气息,只是看着同她爹爹一般打扮的人,她有些疑惑,是不是该叫她哥哥。可是她那模样比之前的姐姐都好看,跟爹和叔叔都不大一样。
这般发了许久呆,见眼前漂亮哥哥还在盯着自己,眼里还带着笑意,唐沫有些无措,闷闷点了点头。
将小孩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拿过一旁的衣衫仔细给她穿着,察觉到她时不时偷偷打量自己,闻墨弦有些好笑,替她穿好鞋袜,蹲下身轻声道:“日后沫沫便要住在这了,你唤之前那位姐姐,那唤我闻姐姐便好,记得么?”
唐沫眨了眨眼,看了看她,声音很小:“嗯,可是你穿的像哥哥。”
闻墨弦轻笑起来:“但我还是姐姐啊,日后有外人在时,我穿这般,你便唤我哥哥,无人时就唤姐姐,可好?”
唐沫有些不明白,可还是点了点头。
待顾流惜端着吃食进来时,便看到闻墨弦坐在书桌旁,唐沫穿着粉色短袄,坐在闻墨弦怀里。闻墨弦手里拿了本书,嗓音清雅柔和,缓声说着什么,而唐沫则探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时不时指着上面的cha图问着问题。
顾流惜愣了半天,看了看那书,是一本《神异志》。看着两人分外和谐的模样,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原本闻墨弦一直不曾同唐沫说过话,她还怕让她陪着唐沫,两人都不适应。谁知道不过这么一会儿,闻墨弦便把那小家伙哄得这么开心了。
见她进来了,两人很是默契地偏过头看着她,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顾流惜心里不知怎得,很开心。轻声道:“好了,过来吃饭。”
闻墨弦收了书,低声对唐沫道:“待会儿再同你讲,先吃东西。”
唐沫乖乖爬了下来,同闻墨弦一起坐在圆桌旁,看着顾流惜将饭菜摆好。
顾流惜做了两份藕丝羹,还有一条糖醋鱼,几碟小菜。
唐沫还是第一次吃藕丝羹,滑嫩的蛋羹带着藕丝的清香,带着股甜味,对小孩来说很是诱惑,唐沫捧着小碗吃地欢快非常。
闻墨弦看顾流惜只是看着她二人,顿了顿,将碗里的藕丝羹舀了一半递给她。藕丝羹比较费时,怕她们久等,顾流惜也便只做了两份。
外面天色渐暗,屋内隔绝了冬日的严寒,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坐在圆桌旁吃的安静而温馨。
夜里将唐沫哄睡了,闻墨弦和顾流惜才离开,外面天寒地冻,夜风也有些刺骨,一弯冷月早早悬于天际,落下寂冷清辉。月卿之前便顾虑着翠玉峰夜寒,让人送了大氅,闻墨弦纤细的身子被裹在大氅里,白色的毛边围在脖颈处,在月色中映的那张脸更是犹如定冰雕雪砌。
两人静静走在小径上,闻墨弦似乎在想事qíng只是握着顾流惜的手,寂然前行。
顾流惜盯着她好看的侧脸,轻声道:“在想什么,自方才便不说话?”
闻墨弦偏头看了看她:“没什么,想着你要回蜀地,合该给欧前辈,还有师姐他们带些礼品。”
顾流惜笑了笑:“瞎cao心,哪里用带什么。这般远,你还要我带礼品给他们,好狠的心。”
看着她故作幽怨的模样,闻墨弦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两人踏着月色,缓缓远去。
因着怕年前赶不回来,顾流惜待了两天,便准备动身了。简单带了些衣物,顾流惜将软剑盘在腰间,背了个布包便打算启程。
唐沫得知她要走,难过得不行,她方才逐渐自那yīn霾中恢复过来,在这翠玉峰,稍微熟悉点的便只有她和闻墨弦,唐元三人。小孩子生xing单纯,对周边人的态度很是敏感,顾流惜疼惜她,又替她补好了流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总想能黏着她。
不过大概是经历了那场变故,唐沫很乖,只是眼圈发红,一言不发地盯着顾流惜,不吵也不闹,到让顾流惜心里被拧了一把。
温声哄着唐沫,悄悄将唐沫抱在一旁,指着闻墨弦低声道:“沫沫,你喜不喜欢那个姐姐?”
唐沫看了看闻墨弦,想着这几日她给她穿衣服,抱着她给她讲故事,还会给她喂饭,认真点了点头。
“嗯,姐姐要出一趟远门,舍不得沫沫,也舍不得那个姐姐,沫沫帮姐姐一个忙,姐姐不在时,你便陪着那个姐姐,好不好?”顾流惜眉眼含笑,看着唐沫。
“嗯。”清脆的童音,答得认真,她抿了抿嘴:“那姐姐……还会回来么?”
唐沫眼里有些不安,四岁的孩子,对于生死的概念其实并不完全清楚,但她明白,她爹娘叔叔伯伯,都不在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如今在她的意识里,所有的离开和分别,都是让她恐惧的。虽然同顾流惜相处不久,可孩子的感qíng来的直接而热烈,潜意识里,她已然将顾流惜她们当成了她的依靠。
顾流惜看出她的不安,有些心疼。都说孩子是这世上最残忍也是最善良的存在,他们能很快忘掉消失在他们生命中的人,快乐的痛苦的,都会被时间消磨,同时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给予你最大的依赖和信任。
这些日子里有她们哄着逗着,唐沫已然好了很多,总算不再呆呆地不说话了。只是晚上睡觉,总会做噩梦,哭着喊爹娘。顾流惜心里明白,她们只能尽量掩盖那份痛苦,却没办法替唐沫磨灭掉那些噩梦,即使是孩子,也有许多很长qíng。
“当然会回来,姐姐只是回去见家人,很快便回来,沫沫要乖乖的。”
唐沫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将唐沫暂且jiāo给唐元带着,闻墨弦陪着顾流惜过了沉渊,带着她一路过了旗林十八阵。
到了邙山下,赤岩和碧青已然牵了马,在那边侯着,马背上栓了一些包裹行礼,看的顾流惜有些怔。
见她有些惊讶,闻墨弦这才缓声开口:“这般惊讶作何?此去蜀地长途跋涉,我怎么放心你一人去。赤岩和碧青甚少露面,他们见了也认不出来,有他们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顾流惜抿了抿嘴,没多说什么,与她而言,能让闻墨弦安心怎样都好。
此时真要离开,顾流惜越发不舍,这场景还真是同当初越州一行奇似。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回头叮嘱她:“我不在你莫要太累着,虽然你如今身子好了,也莫要太cao心那些事,慢慢来便好了。翠玉峰冷得紧,你别冻着。你爱吃的那些东西我都同厨房说了,你好好吃饭,不许再挑食。”一时间感觉有许多话要说,顾流惜忍了忍,剩下的话终于吞了下去,只是温声道:“我很快便回来,这次定不骗你。”
闻墨弦知道她说的是上次越州一事,一直不曾开口的她,轻笑道:“好,你自己一路当心,若赶不及回来,便陪着你师傅过年,同我传个信便是。”
顾流惜翻身上马,回头朝她喊道:“我一定回来陪你过年,你记得到时来沉渊接我。”
看着三人纵马急行而去,顾流惜那带着欢欣笑意的嗓音飘散而来,惹得闻墨弦展颜轻笑。片刻后,闻墨弦低声道:“影渊?”
瞬间一身黑袍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阁主。”
“记得我跟你说的,带着你的人,悄悄跟着她,若无危险便莫要现身,但定要保证她安然无恙。”
“是。”
影渊离开后。闻墨弦眯眼看着空无人烟的官道,取出那方面具戴在脸上。随后并未回心昔阁,而是御起轻功朝豫州城而去。在她身后,林中枯木微微晃了晃,几个身影悄无声息跟上,远远护着。
第135章
豫州这几日已然平静了许多,闻墨弦不紧不慢走过长街,很是低调地来到豫州城西的陈府。
此处乃是心昔阁在豫州仅存的三处落脚点,明面上经营着一家书墨斋,文浩钦几人都暂且待在陈家。
轻轻敲了敲门,一位灰衣老者打开府门看到一身白衣的闻墨弦,目光落在她面上的面具时,微微顿了下,随后开口道:“这位公子来陈府有何事?”
闻墨弦施了一礼:“买墨。”
“公子,买墨该去书墨斋,府内没货。”
“此墨难得,书墨斋怕是没有,需得贵府才有。”
“哦,不知是何墨?”
“遇水不化,百年不退,磨世间苦难,书不平之事。”
老者捋了捋胡子,笑道:“公子说笑了,世间哪有此等奇墨。不过府内却有一方好墨,公子可要一观?”
闻墨弦拱手:“却之不恭,劳烦。”
老者开门让闻墨弦进去,低声道:“公子请。”
一路走过前厅,进入后院行至假山前,老者轻轻转动一处圆石,露出一方石门。在闻墨弦踏入后,一切又恢复原貌。
这座是石门后,复是一处庭院,同之前那院落别无二致。看着这园中园,闻墨弦笑了笑,看来这些年,苏望他们寻了不少能人异世。
屋内听到动静的廖月出来察看,见到闻墨弦,面上一喜:“阁……公子!”
闻墨弦点了点头:“最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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