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临很懂礼貌,眼睛虽看不见,还是认真道:“谢谢姐姐帮我。”
“轻功很不错。”拓拨晔留了一撇胡子,模样却是典型的中原人,五官正气硬朗,多了些许风霜,看上去来是个很冷淡的人,说话也是直接冷淡。
“献丑了”,说罢替少年整理好衣服,轻笑道:“不用谢我,举手之劳罢了,方才吓到了吧,先过去你叔叔那。”
玄临虽看不见,可其他感觉却很灵敏,顾流惜嗓音温柔好听,一听便知道是个年轻姑娘,发现她替自己整理衣服,不过十一岁的孩子脸都红了。
拓拨晔拉过玄临:“你先进去待着,把这个带进去,我有话要同她们说。”拓拨晔手里拎了个纸包,将它递给玄临,玄临点点头,摸索着进了屋。
看着他乖巧的模样,顾流惜不禁有些替他惋惜,这么小却是看不见。
“目的。”又是gān脆利落的两个字。
闻墨弦微微笑了笑:“目的?”
“你们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
闻墨弦点了点头:“前辈不喜欢拐弯抹角,晚辈也直言,在下闻墨弦。”说完便看到拓拨晔眸子一缩,随后复又道:“十年前,晚辈名为苏流觞,家住豫州,家父苏叶,家母闻冰秋。”
拓拨晔仔细打量她,眉头微微锁紧:“如何信?”
闻墨弦神色微敛,抬眸看着他:“如何让您信?血玉不在,流云白玉不过是闭口不言的死物,爹娘也不再,这世有许多相信我是苏流觞的人,却再也没人能让您信服我是苏流觞。”
“那为何多此一举?”
“您不相信别人,却可以信您自己。”
拓拨晔眉头一挑,似乎带了丝笑意,随后迅速抽出腰间的铁链朝闻墨弦卷了过来。
顾流惜心里虽紧张却还是拦住了影渊:“他是在试探,你莫急。”手却已经皱成一团。
两人在屋外打的沙土飞扬,顾流惜勉qiáng能到看昏huáng烟雾中的两人。拓拨晔招数乃是典型西域门派的风格,诡谲而多变。闻墨弦初时用的都是她从她那几位师傅那里学的功夫,最后顾流惜也看出来,乃是苏叶教给她的落日诀。
两人并没有打太久,在猛地对了一招后,双双退了回来,拓拨晔目光炯炯:“你很像他。”无论是眉眼还是出手风格。
闻墨弦躬身行礼:“多谢前辈赐教。”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闻墨弦和顾流惜对视一眼,几人一同进了屋,听了闻墨弦的话,拓拨晔眉头紧皱:“我是他的挚友,可我更是冥幽教的长老。你报仇,我会帮你,可此事绝无可能。你不要bī我与你为敌。”
闻墨弦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他是我爹,亦曾是冥幽教的教主。”
“可你带人西行,已是不争的事实。”
“您认为他们可以倾覆冥幽教?”闻墨弦反问道。
拓拨晔摇了摇头,目光如炬。
“我来找您,就是给冥幽教一个出路。我爹努力了许久,最终失败了,我虽办不到他所想的,却也能让冥幽教不至于如此艰苦。”
“什么出路?”
“西域条件艰苦,一是人烟稀少,且恶徒匪患不断,致使中原西域jiāo易难以维系,生活越艰难,越多的人走投无路,恶xing循环。二是,多为贫苦之人,无力支付。只是西域之地,地产并不贫乏,那些玉石玛瑙,奇珍异物亦是难得。心昔阁在江南一带几乎占据大半丝绸茶叶等买卖。西域周边小国不少,那些夷人更是偏爱这些货物,若心昔阁打通两方商路,冥幽教出力以物易物,换的玉石等物jiāo由苏家出售,所得冥幽教与心昔阁三七分,足以让冥幽教活的比拼命挤入中原更安逸,您看如何?”闻墨弦不紧不慢,将她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清理匪患谈何容易,而且三七分,何等不公。”拓拨晔眼里已然发亮,却仍旧沉声道。
闻墨弦笑了笑:“匪患难清?如果冥幽教连同心昔阁,外加落霞楼,还有这次一同对付冥幽教中原侠客,你看如何?”
拓拨晔抚掌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果真骨子里的商人天赋!”
“至于三七,苏家负担大头,冥幽教只需耗费人力,而且请来的帮手,送出去也需要代价,三七已然公正了。”
“我可以信你么?”拓拨晔认真道。
闻墨弦亦是正色:“我只想安稳,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替我被毁掉的安宁幸福,讨一个说法,我不会再蠢得赔上我以后的安稳。而且我只想您能带着那些可以独善其身的教中退出这场纷争,无论我背弃与否,伤的也不过是蔺印天他们。”
“好。”
“只是,您对这个孩子似乎?”
拓拨晔一愣,随后才笑道:“我欠他一条命,他是个好孩子。”
“我明白了,您需得安排好他,以免出事。”
“明白,你们何时动手?”
闻墨弦沉吟:“您一切都处理好后,通知玄临便可,切记保重。”
拓拨晔笑了笑:“若不是我讨厌那些纷争,这冥幽教,也轮不到蔺印天。”
三人告辞回去,看着越发明亮的阳光,顾流惜笑了笑:“jian商。”
闻墨弦无辜道:“我并未欺诈,如何jian商。”
“那你信他么?”顾流惜收了笑,认真道。
“信,但是我却不会全压在他身上,放心吧。”
第160章
回到塔林家,闻墨弦和顾流惜拿了一张冥幽教周边的地形图在那细细看。当初心昔阁一早便偷偷在冥幽教安排了细作,虽然未能触及核心机密,可是就一幅大致的地形图还是不成问题。
顾流惜拧着眉看着用朱砂标出的一些红圈,及线条,伸手指了指一条刻意指出的路径:“这东面乃是一条栈道,用绳索连接木板,看似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实则最为凶险。其中这些绳索环环相扣,只要断其一根,整个栈道全部都会崩塌,而且在其上有一暗dòng,常年备有巨石,据说曾有人妄图带人从这上冥幽教,最后俱都被砸的尸骨无存。”
闻墨弦眉头一蹙,伸手拿了笔将其划去:“冥幽教位于风沙侵蚀的大山谷中,坐北朝南,正对入口犹如葫芦嘴,在两侧绝壁设有哨岗,居高临下,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避开他们的掌控,此路亦是不通。西边乃是一处天然流沙坑,广阔无比,从那里走亦是有去无回。”
两人盯着图,随后手指俱都绕过东面那片戈壁滩,点在了最为陡峭的北面绝峰。
顾流惜嘴角轻扬,随后却是认真道:“北面是冥幽教的一道天然屏障,这后面的峭壁常年被风沙侵蚀打磨,格外的光滑,几乎寻不到落脚之处,而且经过几千年风沙堆积而成的峭壁,质地很松散,亦是无法承重,很多地方几乎一掰就碎。再加上那里一道流风,卷着沙尘不断下扬,想要爬上去难于登天。”
“因此,这里的守卫几乎不会考虑有人会从这里上来。虽然难于登天,却不会有人gān扰。此处目前看来,唯一入口。”
闻墨弦眼神微晃,随后低声道:“那变暂定此处,其他的等拓拨晔消息传来再做打算了。”
两人正说着,墨影却是匆匆忙忙走了进了:“阁主!”
“何事?”闻墨弦转头看着他。
墨影神色有些凝滞沉声道:“我们找到苏旐了,还有那个女人。”
闻墨弦脸色淡淡的,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在哪里?”
“塔林已然将他们拿下了,之前他们便一路逃亡,躲进了西域,原以为进了冥幽教,却没想到是住在西夜城外,那女人不同他一处,苏旐此刻已经在塔林那了。”
“带过来吧,我有话要问他。”
顾流惜有些许惊讶,这个苏旐她已然忘了许久,没曾想在这里会看到他。
片刻后,塔林和墨影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粗布短打,面色微微透着黝黑,眉眼间依稀能看到几分苏望的影子,只是比苏望生的还要秀气。
塔林伸手压在他肩头,直接让他跪了下来:“阁主有话问你,老实点!”
原本挣扎着的苏旐听了这话,顿时猛然抬头盯着闻墨弦,他嘴巴微张,脸上满是错愕。他从未见过闻墨弦,怎么也没想到让他大哥和一gān阁中弟子如此敬仰恭敬的阁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闻墨弦目光落下,缓声道:“你看起来很惊讶?”
苏旐顿了顿,低头道:“不曾想过阁主是这般模样。”
“你还叫我阁主?”闻墨弦微微笑了笑,不似嘲讽,却也没有多少温度。
苏旐一哽,有些凝滞道:“我背叛心昔阁,已然没资格了。”
闻墨弦听了他的话,起身走到他身边,微微蹲下身子看着他,墨色的眸子深邃暗沉,就这般看了他许久,良久后才低声道:“背叛心昔阁?那你哥呢,你可曾对的起他?幼年时相依为命,数年分离相寻,这些年来悉心教导相护,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完全背弃了。”
苏旐紧紧咬着牙,眸子有些发红,别过头艰涩道:“我喜欢她,我没想过害你,也没想过背弃我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她,就因为她是万魇门的少门主,可万魇门已然被灭了。”
闻墨弦眼里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感qíng并没有错,你喜欢她亦是没错。可是你该明白,事qíng有取舍,只看你值不值得,可她当真与你两qíng相悦么?若她当真爱你,自当明白你的立场,又怎会明知你痛苦难断,却依旧利用你套取心昔阁的qíng报。她若因立场难改,决心杀我为父报仇,不利用你,自己寻来,也算的上对你qíng真意切。你在你哥和她之间之间选择了她,可她却已然为了任务放弃了你。你被废功夫你心有不甘,却不知你哥却为了你挨了五十训棍,一力担下所有责任保你活命。一个对你掏心掏肺,血脉相连,一个利用你,甚至舍弃你。”
苏旐眸子赤红,嘶声道:“她没有!她只是暂时离开了!我哥对我掏心掏肺?可他可以同样为了你,舍弃我!”
闻墨弦眼神倏然冷凝,直直看着他,苏旐亦是倔着同她对视。片刻后闻墨弦冷声道:“为了我舍弃你?苏旐,你扪心自问,他为何会舍弃你?到底是何局面会让他在你和心昔阁之间做抉择!倘若我嗜杀成xing,不论青红皂白要拿你,你哥可还会任由你遭难!那个女人没舍弃你?她难道不知道心昔阁的势力,难道不知道,你一人在外迟早会落到我们手里。对待一个曾经泄露阁主行踪,导致几番刺杀的人,你说她会不知道你的下场!”
闻墨弦几番质问让苏旐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到最后已然面如死灰。
他怔怔的呆了片刻,随后瘫在地上,颤着身子无声落泪,他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不愿承认,想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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