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遇到了个中午名字叫做钟奕的十四岁女孩子,她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半的时候,解决百道题目,正确率——百分之八十七。】
【后生可畏?】
【骗鬼啊,这种正确率……还需要多磨一下,才能在今年的定段赛上大放光彩。】
【……稍微明白了些,沈老师当初看到我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qíng了。】
※
钟奕猜得黑子,布局弈的天马行空,两个二间高挂,直接显露出她潇洒的行棋风格。
我执白,几手落下,只是简明应对,熟悉她的棋路,为接下来的jiāo锋做准备。
在左上角的接触中,白棋获取角地,且棋形厚实,局部可以让人满意。至黑九十一手时,作为执白的一方,形势暂时存优。
而右边一带的战斗,随即一触即发。黑方迟疑一下后,果断的选择弃子围住右上角的实空,双方形成瞬间转换,局面直接进入收官阶段。
官子阶段,钟奕因着抢空争胜,未能在右上角及时补棋,被小四抓住机会在黑空中出棋,弈至210手,黑子无奈,只能投子认输。
『季小四执黑,胜七目半。』
听上去介绍的很简单,但是其中的计算和能否抓住稍纵即逝的对方疏漏,则成了关键。
我抓住了,于是就赢了。
——听上去,似乎介绍的更加简单了。
不过围棋被称为木野狐的魅力,就在此浅浅的可以窥见一斑。
——只有去亲身体验,才能明白的魅力。
“现在小孩子真是了不起。”
我执白,钟奕执黑。
能把我bī到这份上……
“下次……”与我所想的不太一样,钟奕在对局结束后,收拾完棋子,牙齿咬着嘴唇,声音喃喃,“下次,不要下指导棋了。”
「我看的出来的,一开始我的形式占优,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出全力。」
「很讨厌的一个人。」
“你有拜过师吗?”
我从位置上起身前,状似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
——绝对不要告诉我有老师了。
“不,怎么了?”
“那么这一局,就当你入我门下了。”我笑着解答——不许她反驳的说下去,“今年的定段赛,我会推荐你去的,如果你能过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去那个最高点。”
「这种自说自话,她以为自己是谁?」
「我不喜欢她。绝对。」
「但是,却一点都不后悔从英国回来。」
【我到家了。然后将从这里,终乘风而起,扶摇直上千万里。直达那师长口中的——顶点。】
※
“喂,你不是说……”
“果然是让人不省心的小孩子。”
小寒叹了口气,手上拿着自己那把紫竹折扇把玩着,不去看那个脸上写着“你骗人”的乐平。
“我认为你留下的条件,就是入我门下哦。”
甩开扇子,看着扇面反面左下角的三个小篆字体的自己名字,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开口,落下一个承诺,“今年的定段赛,我会推荐你去的,如果你能过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去那个最高点。”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自家老师拽出来的。——吕寒之。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自家老师拽出来的。——季小四。
【先把有才华的小孩骗到手再说。至于那个答案,老子当年也是这么被自家老师骗过来的。】
【围棋这条路,一个人走太寒冷了,会熬不住停下了放弃的,要是没有人从后面追赶的话。】
卷一完。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媳妇熬成婆……
这一章我码完,就有这种感觉……咳。
【重新看了遍动画,才发现乐平是云南籍贯……于是根据剧qíng需要,这里的乐平是湾娘家的孩子就好了……】
番外一:神之一手(上)
【穿越千年,在围棋这条路上所追寻的,只是那最终的‘神之一手’!】
——题记
「原本四方来仪,鼎盛无比的大唐,在安史之乱的百年后,终究走向衰落了吗?」
上船前,最后看一眼那熙攘,却掩饰不住衰败脚步的陆地,心中无限的惆怅。
朱门大户青砖绿瓦里,依旧是整夜不曾停歇的靡靡之乐,伴着身段妖娆相貌姣好的歌舞伎们的轻歌曼舞,与她们缠绕在一起的焚烧后香甜的烟雾,做着一场最好永不清醒的、纸醉金迷的美梦。
醉生梦死的贵族与高官,不愿从这繁华盛世盛世繁华的美梦里醒来,走到坊间中好好看看,路边的冻死骨,深巷中那低咽的如同深宅中的音乐一样,不曾停下来过的哭灵之声。
善媚者,歌功颂德当今圣上,只为求自己一个锦绣前程,不顾苍生于水火中;
善书者,花团锦簇白话连篇,只为自己求一个前途无量,不管眼前妻离子散;
天下寒士,即便有能直言者,诗词文稿中的这满纸血泪,又能如何上达天庭?
但是——
「我又能做什么?」
「我除了有围棋这一技之长外,什么都不会。」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陛下来我这里学习本就不太在意的围棋时,将那直言上述的文章,呈jiāo给他罢了。
不出所料的,便是那天子震怒,撤去一切职务,逐出宫外。
幸得曾经教导我围棋的恩师相助,东渡……
“日……本吗?”【注一】
满目都是接天的海水。
若是说,一开始还是对这片海洋兴奋的话,连续看上十几天,原本被逐出宫廷、去往未知的地方的迷茫心qíng,以及不知道能否再回到故土的忧伤,全部转变成了不知名无来由的焦躁。
与海与天的无边无际比起来,个人的心qíng和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吴先生,我们的船已经靠岸了,这包茶砖,算是鉴别礼吧。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要自己注意,千万小心呢。”
“我会的。”
接过曾经受了自家恩师救命之恩的船老大,递过来的茶砖,我穿着大唐的衣物,站在这个国家的街道上,不知该往哪里去。
擦肩而过的是身穿我无法理解美感在哪里——虽然说以前的同僚都认为我除了围棋外,对任何事qíng的接受和理解方向与他们不一致——的衣物。
女xing脸上擦着白粉,牙齿——
黑……色的?【注二】
这是什么习惯?
我曾见过路边的冻死骨,亦曾听闻过那哀痛yù绝的哭声;但是身处宫廷,我见过最多的,依旧是长安城中,每年悄然流行的服饰衣着。
一步三晃,摇摇未坠的金步摇;颊面成妆,顾盼生辉的美姿仪。
慢来罗裙半露胸,遍地榴花染舞裙。
正是因为看到过那立于顶端的奢靡,这才会做出直言上书的惊人之举。
「惊人之举吗?」
站在一座寺庙前,我伸出手,却停在半空苦苦思索这在海上月余都未曾想清楚过的问题。
「不。这不算是惊人之举。」
「原本我就是被去日本二十几年,刚刚回来的恩师在路边顺手救下的孤儿。正是因为这最底层的出身,即便曾经踏入云端,窥视过那至高的繁华,但是骨子里的东西,却不会忘记。」
「不曾忘记。」
叩响寺庙的大门。
「怎么会忘记?」
那与长安城,几乎一模一样却缩小了的构造。
根据恩师口中说讲述的方向,便能在日出前踏上陆地、日落前找到的寺庙。
「这个题字,还是恩师的笔迹呢。」
被一名僧人引入其中,转折几处后,终于到达一位——
日本高僧(?)的面前。
「我真希望你能去看看,那个平安京。」
因为恩师的期望,我学了曾经从没想过用上——却终归用上的日语。
“我是一燃大师的弟子。吴子忧。”
我的日语,似乎足够一般的jiāo流了呢。
但是——
其实根本不用学的,因为,贵族和僧人所学的汉语,足够我不使用这门“番语”。
「我从始至终,一直就都是天朝大国——大唐的子民。结果,最终将会客死异乡,埋骨番夷之地了吗?」
终究却是,在这里安顿下来了呢。
洗去一路上的风尘,换了件随身携带的青衣——如今我也是没有身份官职的平民了呢——推,不,是拉开门走出去,眼角余光落在一旁送来的衣服上,却完全不曾想过穿起来。
「我还放不下呢。怎么能放下?固执的不想穿这个国家的衣服。」
固执起来——
「管他是代表了什么等级身份的。」
“你,是大唐人吗?”
推开门,在走廊上,正好撞到一个身穿白色狩衣,带着乌帽,手上拿着把扇子——
紫色的长发随着他往前的身形,微微晃动着,头发末梢,一根白色的绢带随意的束起。
「漂亮之极的一个男人呢。」
——心下不由的这般赞叹道。
chūn风chuī过,小院里所种的樱花树,花瓣随风四散。
如绢画般jīng致却易碎,无法再现一模一样的景象里——
一个是平安时期,平安京里,身穿白色狩衣,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无上优雅,容貌无双,堪称当世国手之一的贵族。
一个是大唐盛世,长安城内,身穿青色官服,敢直言上述,从不言说悔过意,眉目神色淡然,骨子里却执拗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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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哪里了?”
80年代初,北京棋院的图书馆,在70年代变成的杂物储存室,终于重新变回了它原本的工作。
但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却对于这种变化,一点都称不上喜悦。
他从自己爷爷手里接过的一柄作为传家之宝的扇子,在70年代的文革运动中,为了防止它丢失毁在自己手里,而放入这间近同于废置的图书馆的角落里,现在——
“你在找什么吗?”
一位和善的麻花辫姑娘,这样子笑着看向那个少年。
“我扇子搁在里面……但是,不见了!”
“这把吗?”
仿佛变魔术一样,她从身后拿出一柄扇骨被摸得圆润无比的折扇。
“我从没看过这么jīng致的做工,”她指给少年看,“这是百骨扇【注三】,有一百根扇骨,却和普通的折扇一样重量的……”笑了笑说道:“【算是】『千年文物』吧。很重要的东西。要保管好呢。”